“那要给吗,陛下?”外交大臣施墨林男爵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著一丝犹豫。
“不行,不行。”弗朗茨思考了片刻,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他心里很清楚,普鲁士的军事潜力有多么可怕。在原本的时空线上,普鲁土人展现出的战斗力简直令人胆寒。好不容易在这个时空通过各种手段,在军备和人口上给他们加了一些锁,现在可不能轻易打开。
“但是我看普鲁士人那边挺著急的。”施墨林男爵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脑门,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们围攻里昂已经一个月了,毫无进展。攻打其他城市和堡垒要塞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现有的火炮根本摧毁不了法国人的防御工事。如果我们能提供帮助,不仅能卖个好价钱,还能加深两国的友谊。”
“而且,陛下。”施墨林男爵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折中方案,“我们不是还有实验性质的280毫米日炮吗?既然那是最新型號,给他们210毫米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技术上已经落后一代了。”
“哎呀,男爵阁下。”陆军大臣德根菲尔德伯爵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这是外行话。这可是从无到有的质的区別!普鲁士人一旦拿到210毫米白炮,就能研究其原理和构造。以他们的工业能力,仿造只是时间问题。搞不好用不了两年,他们就能自己搞出240毫米甚至更大口径的臼炮了。”
“emmm,福茨。”弗朗茨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直安静坐著的海军大臣福茨中將。这位海军统帅即使在火车上也坐得笔直,保持著军人的风度。“你看看这些白炮的照片。这些口径,肯定没有我们淘汰下来的那些舰炮大吧?”
福茨中將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番,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陛下,那当然。我们海军现在的最大口径是270毫米舰炮。而在这之前,210毫米和240毫米舰炮確实有不少,都是十年前和五年前的老型號了,现在基本都拆下来存放在军火库里。”
“那好办!”弗朗茨一拍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把这些旧舰炮给普鲁士人,如何?反正放著也是生锈,不如废物利用。”
福茨中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缓缓摇头:“陛下,恐怕这个方案存在不少问题。”
“说说看。”弗朗茨饶有兴趣地问道。
“首先是重量问题。”福茨中將开始逐条分析,“舰炮的设计初衷是安装在军舰上,有整个舰体作为支撑。一门210毫米舰炮连同炮架,重量超过八吨以上。在陆地上运输这样的庞然大物,需要特製的运输车辆,还要加固沿途的桥樑。部署时也需要坚固的混凝土基座,否则开几炮就会把炮位震塌。”
“其次是射角问题。”福茨中將继续说道,“舰炮的仰角通常不超过三十度,因为海战主要是平射。但攻城作战需要曲射弹道,最好能达到四十五度以上的仰角。要改装的话,需要重新设计炮架,这可不是简单的工程。”
“还有弹药供应。”福茨中將翻开文件夹,查看了一下数据,“海军炮弹和陆军体系完全不兼容。而且这些老式型號,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生產了。翻遍所有军火库,恐怕也凑不出多少炮弹。
要知道,围攻一座城市,每天消耗的炮弹数以千计。我们库存的那点弹药,估计普鲁士人用不了一个星期。”
“那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弗朗茨轻鬆地靠回座椅,“我们只负责提供火炮,至於普鲁土人怎么运输、怎么部署、怎么解决弹药问题,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反正合同上写清楚,概不退货。”
“呢,陛下。您不是要想他们两败俱伤吗?”陆军大臣德根菲尔德伯爵摸了摸鬢角,语气中带著一丝疑惑。他放下手中的照片,身体微微前倾,“现在普鲁士人都攻陷了法国很多城市了,按理说我们应该拒绝才对?搞不好普鲁士军队用著一星期的弹药都能打到巴黎去。”
“哈哈哈。”弗朗茨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车厢里迴荡。他眯起眼睛,目光如利剑般扫过陆军大臣和海军大臣,“总参谋部方面大部分人都以为普鲁士胜券在握吗?”
德根菲尔德伯爵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用典型的军人口吻回答道:“这个情况目前很明了了啊,陛下。”
火车驶出隧道,阳光重新洒进车厢。德根菲尔德伯爵继续说道:“除非毛奇將军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要不然,光是凭藉不停地野战,也能打败法军。”
他从副官那里接过另一份文件,翻开来指著上面的数据:“根据我们收到的最新情报,法军新动员的新兵战斗力极其低下。如果要量化的话,假设我们把他们的战斗力定为2,那么法国常备军大概是7的水平,而普鲁士军队可以达到9。”
“即使是普鲁士新动员的士兵,”德根菲尔德伯爵翻到下一页,“战斗力也能维持在4到5的水平,两倍於法国新兵,这没什么问题。这都是他们多年来坚持预备役政策的结果。每个普鲁士男子都要服三年现役,然后转入预备役继续接受定期训练。一旦战爭爆发,这些预备役士兵能够迅速形成战斗力。”
说到这里,德根菲尔德伯爵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钦佩:“毛奇將军的改革真的是很成功啊。”
“更何况,”他合上文件,语气变得更加肯定,“法军现在连守城都成了问题。里昂虽然还在坚持,但那更多是因为地理位置重要,法国人不得不死守。如果得到我们重型白炮的支援,可能很快就沦陷了,如果没有,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们的野战打不过普鲁士军队。”
“福茨,你也这么认为吗?”弗朗茨突然转向一直保持沉默的海军大臣。
福茨中將缓缓摇了摇头:“不,陛下。我不这么认为。”
这个回答让德根菲尔德伯爵略感意外,他侧过头看著这位海军同僚。
“我只能从海上的角度来分析这场战爭。”福茨中將保持著一贯的冷静,“法国海军的实力是普鲁士海军的十倍以上。法国拥有四十多艘铁甲舰,而普鲁士只有几艘铁甲舰,再就是老式战列舰。现在普鲁士海军只能龟缩在港口中,根本不敢出海。”
“事实上,如果拿破崙三世肯让法国海军冒险一搏,完全可以摧毁普鲁士所有的港口城市。汉堡、不莱梅、斯德丁、但泽,这些都是普鲁士的经济命脉。一旦这些港口被毁,普鲁士的对外贸易就会完全中断,经济將遭受重创。”
“但是法国人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施墨林男爵忍不住插话。
“风险。”福茨中將言简意,“海军作战不同於陆战。一艘战列舰的造价相当昂贵,损失一艘都是巨大的打击。而且港口通常都有岸防炮保护,强攻的代价可能得不偿失。”
“另外,”福茨中將继续分析,“法国人口远多於普鲁士,就算普鲁士得到了北德意志邦国的人口也不行,不如法国。如果战爭再拖几个月,等法国完成全面动员,法军对普军的数量优势可能达到1.3比1,甚至1.4比1。到那时,即使普军单兵素质更高,也很难抵挡人海战术。”
“再加上现在遇到的攻城困难,”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德根菲尔德伯爵一眼,“如果普鲁士人无法快速攻克法国的主要城市,战爭就会变成消耗战。而在消耗战中,人口和资源更多的一方显然更有优势。”
弗朗茨开心地拍了拍手,脸上露出讚许的笑容:“我跟你想的差不多。法国人可不会这么容易屈服,尤其是法国十年如一日地宣传普鲁土是法国的宿敌,煽动民族仇恨。现在法国又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投降?想都別想。”
他站起身来,在狭窄的车厢里了几步:“海军,海军,有意思。法国人的海军存在感確实是低了点。如果我是拿破崙三世,一定会更积极地使用海军力量。哪怕损失几艘战舰,只要能摧毁汉堡或不莱梅,对普鲁士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呢,陛下。”德根菲尔德伯爵这时候急忙插话,语气中带著一丝不以为然,“恕我直言,用海军攻击设防港口並不明智。岸防炮对海军的威胁是致命的。在固定阵地上的岸防炮,射击精度远高於在海上顛簸的舰炮。用十门岸防炮换一艘战列舰的重创都是值得的。”
他的语气越说越酸:“现在的海军军舰也挺金贵的,非常贵。一艘铁甲舰的造价,足够装备两个步兵师了。”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怨气。这些年来,隨著奥地利海军的快速发展,海军经费增长速度远超陆军。每年预算会议上,陆军和海军都会为了经费分配吵得不可开交。德根菲尔德伯爵作为陆军大臣,自然对此颇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