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聊,我迴避,这咖啡刚煮好,有些烫。”艾米莉夫人善解人意地说道,隨即优雅地退出了房间。
“感谢您,夫人。”秘书贾维·巴恪思手忙脚乱地接过咖啡,差点把手中的文件掉在地上。他稳了稳神,继续匯报:“首相大人,事情恐怕比我们想像的更复杂。奥地利人显然是在玩弄手段,他们和俄国人联手出示了一份重要文件一一从奥斯曼帝国购买的摩尔达维亚公国和瓦拉几亚公国统治权转让协议。这份文件的签署日期是在一年前,而且看起来,確实盖有苏丹的印章。”
帕麦斯顿勋爵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隨即又放下,眉头紧锁。
“该死的奥地利人,他们什么时候和土耳其人达成的交易?”
贾维·巴恪思翻开另一份文件:“我们也不明白,从结果倒推,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半岛的统治正在衰退,而亚歷山德鲁·约安·库扎大公將摩尔达维亚公国和瓦拉几亚公国联合成为罗马尼亚联合公国之后,就是处於事实上的独立状態,苏丹可能认为与其让罗马尼亚独立,不如趁机赚一笔。”
约翰·拉塞尔勋爵插话道:“而奥地利和俄国显然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手。他们等到罗马尼亚军队全部调往南部防范奥斯曼帝国后才发动突袭,时机把握得很准確。”
“但这完全违背了维也纳和会和巴黎和会的精神!”帕麦斯顿勋爵有些不悦地说,“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分割罗马尼亚。这会打破整个巴尔干的势力平衡!”
“问题是,”拉塞尔勋爵嘆了口气,“如果那份转让文件是真的,从法理上说,他们的行动是有依据的。毕竟罗马尼亚名义上仍是奥斯曼帝国的附庸国。”
帕麦斯顿勋爵站起身来,在书房里来回步:“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如果让奥地利和俄国得逞,整个东南欧都会落入他们的势力范围。法国人怎么说?”
“法国驻伦敦大使已经在路上了,”秘书贾维·巴恪思回答,“拿破崙三世似乎也对此事颇为震怒。”
“很好,”帕麦斯顿勋爵停下脚步,“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和法国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拉塞尔,立即草擬一份强硬声明,要求奥地利和俄国立即停止军事行动。同时,派人去见普鲁士驻英国大使,我们需要知道柏林的立场。还有西班牙王国那边,也要联繫。”
“是,首相大人。”秘书贾维·巴恪思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把手中的文件整理好。
外交大臣约翰·拉塞尔勋爵摸了摸温度有所降低的咖啡杯,“亨利,有个问题我们必须考虑清楚。法国人刚刚派遣远征军去了墨西哥,但他们在那里打得很艰难,胡亚雷斯的游击队让法军疲於奔命。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威奥地利帝国和俄罗斯帝国。这两个庞然大物都是传统的陆权国家,
他们的陆军实在太强大了。”
“普鲁士.::”帕麦斯顿勋爵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敲打著桌面上摊开的欧洲地图,“记得维也纳会议的初衷吗?当初同意將德意志分割为两部分外加汉诺瓦王国这一小块,就是为了让普鲁士王国制衡奥地利帝国。”他抬手挠了挠略显凌乱的白髮,“贾维,你记一下我接下来的话。”
秘书贾维·巴恪思连忙从他那件被雨水打湿的黑色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支镀银的羽毛笔。没有现成的纸张,他乾脆把手中文件的背面翻过来当作记事本。
“威廉一世那个老狐狸,”帕麦斯顿勋爵继续说道,“他不会让俄国和奥地利帝国就这么轻易地瓦解掉奥斯曼帝国。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罗马尼亚联合公国只是奥地利帝国和俄罗斯帝国瓜分奥斯曼帝国的第一步。我们要让普鲁士王国和法国相信这一点。”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还有那个愚蠢的奥斯曼帝国的苏丹,让他出力!他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都不出力,我们这些外人又怎么可能使得上力气。”
秘书贾维·巴恪思停下快速的笔,“首相阁下,奥斯曼帝国的苏丹换人了,
之前是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现在是阿卜杜勒·阿齐兹一世,当初那个条约是前任苏丹签订的,也许我们可以从这里下手。”
帕麦斯顿勋爵眼睛一亮,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份《泰士报》。那是前几天的报纸,他翻来翻去,终於翻到了奥斯曼帝国的苏丹换位的消息。
“很好的角度,贾维。”帕麦斯顿勋爵快速瀏览著报纸,“阿下杜勒·阿齐兹刚继位不到一个月,正是要立威的时候。也许他早就知道这份条约,不过没关係,我们要让他知道他的兄长签署的条约现在正威胁看整个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的统治::”
拉塞尔勋爵接过话头:“我明白了。我们可以暗示新苏丹,这份转让协议很可能是在他兄长病重时,被某些心怀回测的大臣矇骗签署的。毕竟阿下杜勒·迈吉德在生命最后几个月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了。”
“没错,”帕麦斯顿勋爵到窗前,望著外面被雨水打湿的伦敦街道,“让君士坦丁堡的大使去见大维齐尔,就说英国对这份可疑的转让协议表示严重关切。我们担心这会严重损害奥斯曼帝国的利益。”
贾维·巴恪思快速记录著,羽毛笔在文件背面沙沙作响:“要暗示新苏丹废除这份协议吗?”
“不,”帕麦斯顿勋爵转身,露出老谋深算的微笑,“那样太直接了。我们只需要让苏丹对这份协议的合法性產生怀疑。一旦他开始调查,整个君士坦丁堡的权力圈都会不安。没有人愿意承担欺骗先苏丹的罪名。”
拉塞尔勋爵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而一旦奥斯曼方面对协议提出质疑,奥地利和俄国的行动就失去了法理依据。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整个欧洲的遣责。”
“同时,”帕麦斯顿勋爵补充道,“让我们的驻柏林大使向他们的首相安东亲王暗示,如果让奥地利在巴尔干获得太多利益,对普鲁士在德意志的地位会造成威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的军官闯了进来,手中拿著一封文件。
“首相大人!维也纳来的最新电报。奥地利军队已经越过喀尔巴阡山脉,正向雅西进军。俄军则从也已经占领了基希訥乌!”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在继续。帕麦斯顿勋爵紧锁眉头,接过电报快速瀏览著。
“看来我们必须加快行动了,”他抬起头,声音中带著少有的紧迫感,“拉塞尔,立即去见法国大使,我想法国人也在等我们。贾维,让君士坦丁堡的电报立即发出。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