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黄雀在后

庭院深深，古槐参天，几缕阳光穿过枝叶缝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光影。树下一方石桌，两盏清茶，棋盘上楚河汉界分明，战事正酣。

刘贤执红，一著“炮八平五”刚落地，便微微頜首，自觉此著颇为精妙。

对面的贾谢捻须不语，手指在轻轻拨弄著一枚棋子，眼中若有所思。

“文和，此局已入中盘，你的双车虽占据要道，但我中炮之势已成，恐怕不出十步，便要將军抽车了。”刘贤端起一杯茶，笑道。

“子山棋风凌厉，杀伐果断，然棋局如战局，有时看似山穷水尽处，却偏偏柳暗明。”

贾翊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司马懿来了。

“太尉，贾公，张辽將军刚刚从辽东送来书信。”

贾谢不得不佩服刘贤的用人，换做是他，绝不会如此放手的重用司马懿，尤其是在他私自招募並训练死士的情况下。

但刘贤，却只是警告了一下，然后，便將掌管情报的工作交给了司马懿。

刘贤放下茶盏，接过书信。

虽然业余时间，刘贤也在尝试著改进纸张，但一些重要的情报或者书信，目前还是更多的採用帛书的方式，因为耐用结实，

展开仔细看了一遍，眉头先是舒展，继而微微皱起。

“文远请示，欲乘胜追击，出兵辽西，剿灭乌桓蹋顿。我以为此事可行。蹋顿凶顽，屡犯边塞，如今我军士气正盛，剿灭此獠易如反掌。”

“子山以为，张辽若出兵乌桓，需多少兵马？几日可克？”贾翊忽然问道。

“区区一个蹋顿，勇而无谋。文远乃是上將，极善於用兵，料想有两万精兵，半月足矣。”

“半月克敌，两万精兵。以张文远之能，確不为过。然老夫以为，不如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刘贤登时领悟，“文和指的是利用踏顿引诱曹彰？”

贾翊頜首，“如今，鲜卑三部都已被曹彰平定，就连南匈奴也向其臣服，唯独辽西的踏顿，既没有向朝廷称臣，也没有被曹彰征討，我想，若是我们不动手，用不了多久，曹彰定会北征乌桓！”

不出贾翊所料，曹彰很快便將目標瞄向了踏顿。

入秋后，曹彰率领五万大军兵从鄴城来到了幽州的卢龙塞，从这里出兵，走的是史书中曹操北征乌桓同样的路线。

这里並没有像样的道路，行军第三日，天降暴雨。山路泥泞不堪，车轮时常陷於泥中。

士兵们推车拉马，步履维艰。粮车陷入泥潭，后勤官焦急万分。

曹彰跃下马背，亲自背起一袋粮食，“为大將者，当与士卒共劳苦。今日我曹子文与诸位同甘共苦，只带必用之物。踏顿部眾散居各处，我军速战速决，以战养战！”

將士们见状，无不振奋，纷纷效仿。接下来，行进速度果然加快了许多。

然而困难接而至，路途艰难，粮草短缺，加之气温骤降，一天比一天寒冷。

负面情绪越来越多，每当夜里休息的时候，士卒们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这鬼天气，再往北走，非冻死不可！”

“粮食快没了，难道要吃雪充飢吗？”

这夜，曹彰召来诸將议事。帐內烛火摇曳，映照著一张张忧虑的面孔。

母丘兴率先开口：“將军，我军已减员上千人，余者亦疲惫不堪。不如暂且退兵，待来年春暖开..”

“不可！”

曹彰斩钉截铁，“我军艰难，乌桓人必不防备。此时退兵，前功尽弃！”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位將领，“我知诸位辛苦，但我等若是轻易放弃，必被天下人耻笑，越是艰难，踏顿越是没有防备。此战关係边疆安寧，诸位当与我同心戮力，等灭了踏顿，吾必会论功行赏，绝不亏待诸位。”

蒋济沉吟道：“陛下所言极是，然粮草將尽，天寒地冻，我军如何前行？”

曹彰走到帐门前，掀开帘幕。寒风顿时灌入帐內，烛火剧烈摇曳。

“明日起，我走在最前头。”曹彰声音不高，却字字鏗鏘。

“即日起，士兵吃什么，我吃什么；士兵受多少冻，我受多少冻！”

帐內寂静无声，只听得帐外呼啸的北风。

次日黎明，曹彰果然第一个整装待发。他卸下將军的华贵披风，与士兵同样装束，甚至將自己的马匹让给了伤病员。

“陛下，这如何使得！”文钦急忙劝阻。

曹彰摆手：“不必多言，就这么定了。”

军队继续北行，越往北，越是荒凉。

白雪覆盖的原野上，五万人的队伍如黑色长蛇，在苍茫天地间缓缓蠕动。

曹彰果真走在最前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开路，和將士们同甘共苦。

將士们看在眼里，怨言渐渐少了。

深冬將至，军队终於逼近白狼山。这是踏顿部落的腹地，也是最难攻克的天险。

是夜，风雪大作。曹彰站在山口远眺，但见群山如狼牙交错，在月光下泛著冷冽寒光。

“好一个白狼山。”曹彰不由得感嘆道：“踏顿选了个好地方。”

文钦站在他身侧，说道：“探马来报，踏顿在此集结了三万精锐，以逸待劳。陛下，我军疲惫，是否暂作休整？”

曹彰摇头：“兵贵神速。就在今夜，趁大风雪突击！”

文钦愣然：“今夜？陛下，士兵们筋疲力尽，如何作战？”

曹彰转身面对诸將，眼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正因为筋疲力尽，才要背水一战！我军无退路，唯有向前！踏顿必料不到我们会在如此天气进攻，此乃天赐良机！”

诸將面面相，终是抱拳领命。

曹彰集结全军，站在高处。风雪中，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將士们！我知道你们累，你们饿，你们冷！我和你们一样！但我们千里迢迢来到此地，不是为了退兵！今夜，要么我们马踏白狼山，要么葬身於此！没有第三条路！”

曹彰拔出长剑，直指山下：“愿意隨我拼死一战的，吼一声！”

片刻寂静后，震天动地的吶喊衝破风雪。五万人的声音匯聚成雷霆，在山谷间迴荡。军队如离弦之箭，冲入白狼山下敌方大营。

踏顿部落果然措手不及。他们料定魏军不敢在如此天气进攻，正围著篝火饮酒作乐。当號角响起时，许多人还以为是风雪声。

曹彰一马当先，冲入敌营。马类所到之处，血肉飞溅，他如战神下凡，浑身浴血，却越战越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