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邮城都丟了,连家都被人端了,这个时候,就算再嘴硬,还有什么意义吗?
就算袁尚手里还有数万兵马,还有很多地盘和城池,那也意义不大了。
曾几何时,刘氏是河北最尊贵的女人。丈夫袁绍雄踞四州,威震天下;儿子袁尚继承基业,手握重兵。她每次出行都是婢女成群前呼后拥,隨隨便便一句话就能定別人的生死。
那些世家夫人见了她,哪一个不得恭恭敬敬地行礼,討好的称呼一声“刘夫人”。
可如今呢?
邮城丟了,刘贤的大军接管了这座城池。虽然尚未对袁氏家眷动手,但大家心里清楚,清算那也是迟早的事。
就算保持现状,这对刘氏来说,也不亚於从天堂直接跌入地狱。
以前前呼后拥,人人都得爭著抢著討好自己,可现在呢?自从刘贤进城后,连她的儿媳都见过了,也亲自登门过一次,那也是为了惩治违犯军纪的土兵。
但刘贤压根就没有和刘氏说过一句话,人家连和她见一面的兴趣都没有。
刘氏是袁尚的生母,但並不是袁谭的生母,朝廷加封袁谭做了冀州牧,可这对刘氏来说,不会带给她任何好处。
上一次袁谭气呼呼的来鄴城爭位,刘氏还当眾羞辱了他,袁谭能容下她就算烧高香了在院子里待了一会,身边女人嘰嘰喳喳,实在吵的她心烦,刘氏便迈著沉重的脚步走回內室,连贴身的丫鬟都没有跟著一起进屋,以往总是寸步不离的。
黎阳!
吕布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袁尚的心情非常复杂,既盼著吕布的粮草赶紧撑不住,又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毕竟,一切都太平静了。
隨著时间的推移,袁尚的不安愈发强烈,连他都如此不安,田丰、沮授等人,自然是更加忧心。
“报!”
邮城陷落才仅仅过了一天,就有人跑来报信了。
一名斥候脸色惨白的出现在袁尚的面前,他的脸上满是恐惧,嘴里不停的喊著,“不好了,出大事了。”
“发生了何事?”
见他如此慌乱,袁尚本就忧虑不安的心弦,登时绷得紧紧的,仿佛再一用力就会断掉“主公!虾城————虾城——失守了!”
袁尚简直不敢相信,眼珠登时瞪的溜圆,“你说什么?!”
“是刘贤领兵突袭邮城”报信的说话都不利落了,费了好半天劲才把事情说清楚刘贤占据邮城,本就没打算封锁消息,要不然,他也不会果断的將城楼上的旗號换掉了。
剎那间,袁尚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头顶,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邮城—丟了?
那可是袁氏的根本!是河北的心臟!是父亲经营多年的根基!那里有堆积如山的粮草,有数不清的军械,有他的母亲、妻儿—“。
而现在,全都没了?全都落到了刘贤的手里。
“这不可能!”
过了片刻,袁尚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目耻欲裂,大声吼道:“鄴城城墙高厚,守军足足有两万人,还有审配许攸他们在,怎会如此轻易陷落?!”
斥候颤抖著回道:“许攸就是內应还有鞠义也提前混进了城中,是他们打开了城门.接应刘贤入城的。”
斥候的脖子和脸憋的通红,好悬没被袁尚给掐死,过了好久,袁尚的手才缓缓鬆开,
身子好像突然被抽空了力气一样,跟跪著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如纸。
一旁的泪授、田丰、文丑等人也全都变了脸色。
鄴城丟了,这究竟意味著什么,大家心里都太清楚了,意味著一切全都完了。
粮草和辐重都在鄴城,他们的家眷也在鄴城,就算所有人都不顾及家人的死活,钱粮一时间去哪里筹措,这也是个大问题。
本来还盼著吕布粮草耗尽,自行退去,现在倒好,鄴城丟了,也就意味著袁军的粮草供应被切断了。
即便別的城池还有余粮,可是徵调和转运,也都需要费很长的时间。
田丰和泪授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这种时候就算把刘贤恨得咬牙切齿,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所有人,都因为邮城的丟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过了好一会,袁尚才再次开口,他眼珠子都红了,咬牙发狠的说道:“刘贤竟如此狡诈!许攸竟敢叛我。我一定亲手杀了他们!”
文丑脸色铁青,往前跨出一步,討令道:“主公,末將愿率一支人马,马上杀回去,
重新夺回邮城!”
袁熙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可眼中的震惊与焦虑却无法掩饰一一他的妻子甄宓还在鄴城!
自己辛辛苦苦从幽州赶来支援,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落得个一场空,冀州这是要完了吗?
右贤王去卑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脑子发热,跟袁尚走的如此亲近,这下好了,
袁尚眼瞅著大势已去了,亏自己还屁顛屁顛的跑来帮忙,早知道,就不应该瞎掺和了。
想了一会,去卑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袁將军,鄴城丟失,此战———-恐难再胜。”
袁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突然,他猛地拔出佩剑,厉声喝道:“传我命令!即刻放弃黎阳,回师邮城!”
“主公不可!”
沮授急忙劝阻,“吕布此刻就在城外,若我军仓促撤退,必遭追击!黎阳不可轻易捨弃。”
“那又如何?!”
袁尚怒吼,眼中血丝密布,“鄴城丟了!我母亲、家眷全在城中!若不夺回,我还有何顏面立足於世?!”
田丰沉声道:“主公,此时回军,正中刘贤下怀!不如先固守黎阳,再派精兵奇袭鄴城.....“
“闭嘴!”
袁尚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鄴城若失,黎阳守之何用?!传令下去,全军拔营,即刻回援!”
田丰和泪授极力劝阻,谁也不傻,黎阳直接就这么放弃,那不就等於把自己的后背直接暴露给吕布吗?
指定你前脚刚走,人家后脚马上就追过来。
眾人轮番苦劝,好说歹说,总算袁尚听进去一些,留下一万人坚守黎阳,没有把这座重要城池直接就捨弃。
袁尚带走了三万人马,杀气腾腾的去了鄴城,田丰负责在黎阳留守,田丰本以为吕布得到消息后,当即向黎阳发起猛攻,然后再配合刘贤,包夹袁尚。
所以田丰做好了死守的准备,绝不会让吕布的人马越过黎阳,可是,袁尚大军刚离开第二天,斥候就来稟告,“城外的吕布拔营撤走了。”
田丰急忙带人登上城楼,朝著远处吕布大营的方向望去,却猛地瞪大了眼晴一一那片连绵数里的营帐,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怎么可能.:”田丰喃喃自语,不敢相信。
“这不合常理。鄴城刚刚失守,我军士气低落,正是吕布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
田丰又派出斥候出城打探,很快,斥候就带回了消息,“吕布大营確实空无一人!地上脚印杂乱,车辙痕跡还很新,应该是昨夜紧急撤离!”
真是邪门,本以为吕布会以雷霆之势猛攻黎阳,然后配合刘贤包夹袁尚的大军,却没想到,吕布突然就撤了。
田丰亲自带人骑马来到了吕布扎营的位置,数万人的军营,竟然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地上散落著破损的兵器、撕裂的旗帜、甚至还有几件未来得及带走的鎧甲。一口大铁釜还歪倒在一旁,里面的粥已经凝固成块。
种种跡象来看,吕布的確是撤了,至於他接下来究竟会在哪里出现,田丰也无法预料,但这件事,在田丰看来,实在有些反常。
田丰想不明白,吕布也想不明白,在袁尚接到鄴城失守的消息,几乎同一时间,吕布也接到了刘贤派人送来的消息。
得知女婿顺利拿下鄴城,吕布万分高兴,本想著赶紧出兵攻打黎阳,却没想到,刘贤竟然让他马上引兵越过黄河,抢占充州。
这次虽说是出兵帮助袁谭对付袁尚,刘贤自然不能白白的出力,也得趁机多多的捞取好处。
豫州那边曹操和张部正在激战,一时难分难解,而充州却非常空虚。
如果刘贤不让吕布早点下手,等曹操击败张部后,也会盯上这块肥肉,毕竟,充州那可是曹操经营十多年的根基所在。
吕布对充州,自然也不陌生,想当年,他在充州和曹操你来我往,爭斗了一年多,在这片土地留下了数不清的足跡。
难怪田丰找不到吕布,因为吕布已经越过了黄河,数万大军秋风扫落叶一般,强势杀入了曾经心心念的充州。
充州对曹操很重要,对吕布来说,也很重要。
一旦拿过充州,就能和徐州、淮南彻底连成一片,进一步提升实力,也便於对即將扶起来的袁谭进行更好的威。
光有淮南和徐州,朝廷的力量终究显得太单薄了,而冀州即便得到,名义上也得让给袁谭。
夺取充州,对吕布来说,没有任何的难度,濮阳、东郡、陈留等城池的守军一瞧见吕布,直接就献城投降了。
至於曹操的老家譙县,这里曾经两次被刘贤攻占,也没有遇到太激烈的抵抗。
註解1:铁釜是汉末三国时期军队和民间常用的深腹炊具,相当於现代的大铁锅,主要用於煮饭、燉菜或烧水。曹植的《七步诗》曾写道:煮豆燃豆其,豆在釜中泣。这里的釜就是铁锅。汉末虽然有了铁锅,但並不普及,而且並不是民用的,老百姓用的一般都是陶器,行军中则普遍称之为“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