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
原本寧静的村庄入口,此刻已然成了人间炼狱的缩影。
黑压压的人群,像是一片被绝望浸透的乌云,死死地堵住了村口。
粗略看去,怕是不下数百人。
他们衣不蔽体,身上掛著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布条。
每一个人都瘦得脱了相,颧骨高高耸起,眼窝深陷,裸露在外的皮肤乾瘪地贴在骨头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著村內。
確切地说,是盯著那条从村中蜿蜒而出的溪流。
那眼神,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眼神,更像是饿了数日的野兽,看到了唯一的猎物。
麻木、贪婪,又带著一丝深可见骨的恐惧。
他们的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那是极度乾渴的证明。
然而,他们不敢上前。
在溪流的这一侧,村长赵德柱正带著十几个杏村的青壮年,手持著简陋的弓箭,神情紧张地与那片黑压压的人潮对峙著。他们的手心全是汗,握著弓箭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们同样害怕。
就在这死一般的对峙中,这些一幕幕惨剧尽数都落入了楚天眼底。
人群的最前方,一个年轻的母亲跪在地上。
她怀里紧紧抱著一个婴儿,可那婴儿的身体早已僵硬,小脸青紫,显然断气多时。
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那么跪著,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声的哀嚎,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加令人心悸。
不远处,一个头髮白的老者,正趴在地上,用仅剩的几颗牙齿,疯狂地啃食著路边一颗枯树的树皮。
干硬的树皮划破了他的嘴唇和牙齦,鲜血混著木屑从他嘴角流下,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旧机械地啃噬著,只为了给空空如也的肠胃一点虚假的填充感。
地狱,也不过如此。
叶青瑶、秦婉儿、阿依古丽和阿依莎,这四个刚刚还在瑶池仙境中嬉戏的美人,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
叶青瑶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楚天的衣袖,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忍。
秦婉儿更是娇躯一颤,那地狱般的场景,让她想起了曾经流亡路上的绝望,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向楚天身边靠得更近。
阿依古丽和阿依莎姐妹俩,则是紧紧抿著嘴唇,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燃起的是愤怒的火焰。
她们的生活太美好了,美好到几乎忘了墙外的世界,正在经歷著怎样的苦难。
楚天看著眼前这一幕,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可以不在乎天下苍生是死是活,可以对千里之外的赤地饿殍无动於衷。
但是,这种人间惨剧,发生在他的家门口,发生在他为自己打造的世外桃源之外。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早已嚇得六神无主的赵德柱身上。
“村长。”
赵德柱一个激灵,连忙躬身:“楚先生,您吩咐!”
“在村外那片空地,搭起几个棚子,从今天起,每日早晚两次,开棚施粥。”
赵德柱闻言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和肉痛。
如今这年景,粮食比金子都贵,村里存粮也不多……
可他只对上楚天那平淡无波的眼神一秒,心头那点迟疑瞬间便烟消云散,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是!是!我……我这就去办!”赵德柱点头如捣蒜。
楚天的目光又转向张三。
“张三,你带人维持秩序。有粥喝,就让他们老实排队。但凡有敢闹事、抢掠、衝撞村子者……”
楚天顿了顿,吐出三个字。
“杀无赦。”
“是!”张三抱拳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杀气。
赵德柱和身后的村民们听到这话,心中虽惊,却也莫名地鬆了一口气。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迟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服从。
而村口那数百名流民,在听到“施粥”两个字时,那一张张麻木的脸上,先是茫然,隨即,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希望!
在无尽的绝望深渊中,一道金色的光,猛然照了进来!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著,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扑通!扑通!扑通!”
黑压压的人群,齐刷刷地,朝著楚天的方向,跪倒在地。
他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將额头重重地磕在乾裂滚烫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