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清冷的辉光洒在秦婉儿家的小院里,给一草一木都镀上了一层寒霜。
秋月早已被劝去睡下,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秦婉儿一人。
她独自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身上只披著一件单薄的外衣,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堂屋的门开著,一盏油灯在桌上静静燃烧,昏黄的光晕將她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的心,比这冬夜的石头还要沉。
楚天回来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早已吹遍了整个村子,也吹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知道他安然无恙,那颗悬在万丈悬崖上的心,总算落回了腔子里。可隨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无法言说的情绪。
他真的去了,真的为了那个看似荒唐的承诺,去独闯龙潭虎穴。
他面对的,是盘踞郡城数十年,根深蒂固,凶名赫赫的陈家。
结果呢?
她不敢问,也不敢想。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一点一滴地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她心神恍惚,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静寂吞噬时,院门口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毫无徵兆地出现。
秦婉儿的心猛地一跳,豁然抬头。
是楚天。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融於夜色,脸上没什么表情,正静静地看著她。
看到他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那双熟悉的眼眸平静如昔,秦婉儿紧绷了一天一夜的身体,瞬间鬆懈下来。一股酸涩猛地涌上鼻腔,眼眶毫无预兆地就红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天没有说话,他迈步走进院子,来到石桌前。
他將一个用一块粗布包裹著的东西,轻轻放在了石桌上。
她的呼吸,瞬间停滯。
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块粗布包裹上,那上面,似乎还浸染著暗红色的痕跡,在月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秦婉儿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伸出手,指尖却抖得不成样子,几次都无法触碰到那块粗布。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粗布的一角。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揭开了那块布。
动作慢得像是用尽了一生的时光。
当包裹完全打开,里面的东西暴露在月光与灯火之下时,秦婉儿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呆滯。
三颗头颅,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粗布上。
陈彪!
陈啸林!
陈天朗!
是他们!是这三张让她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被惊醒、被折磨、被仇恨啃噬得体无完肤的脸!
轰!
秦婉儿的脑子里,仿佛有万千惊雷同时炸开。
她死死地盯著那三颗头颅,美眸瞪到最大,仿佛要將他们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数年来的忍辱负重,数年来的血海深仇,所有压抑在心底的恨意、痛苦、绝望,在这一刻,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那股极致的恨意,冲刷著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剧颤。
可紧接著,当这股滔天的恨意达到顶峰之后,却又如退潮般,迅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空虚和悲慟。
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