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安然抬手看了眼腕錶,此刻是晚上八点半,“还没吃晚饭吧?砚都酒店隨便吃点?”
“嗯。”柯奈重新撑开雨伞,跟梦安然並肩而行。
银灰色的跑车在雨幕中穿行,道路能见度极低,梦安然不得已放慢了车速。
车厢內是她惯用的雪松香薰,淡雅清冽的木质香总是能很好地令人放鬆神经。
柯奈靠在副驾驶上,低头用毛巾擦乾眼镜上的水珠。
“你这坏习惯还改不掉。”梦安然冷不丁地开口。
七年前柯奈的妹妹柯灵自杀去世,柯奈辞掉了所有工作,向无国界医生组织递交了申请。
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正好是雨季,每到下雨,他就喜欢独自出门淋雨散步。
或许是空无一人的公园,或许是景区湖边小道,又或许是江边岸堤。
仿佛唯有听见雨声,才能让他的思绪静下来。
细框眼镜重新回到柯奈的鼻樑上,他扭头看向窗外。
雨水砸在车窗上,成股流下,路灯映出的斑驳投射在他温润的脸庞,仿佛那是他脸上的泪。
“妹妹自杀那天,也是像今天这样的大雨。”他低沉的嗓音毫无波澜,空洞地在昏暗的车厢內迴响。
望著前方朦朧的路段,梦安然抿著唇默了默,淡淡启唇:“暴雨会洗刷掉许多罪恶的痕跡,却冲不掉你心里对柯灵的愧疚。”
柯奈的瞳孔猛地一颤,梦安然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剖开他七年未愈的伤口。
“你调查过柯灵的案子。“这不是疑问句。柯奈的声音比窗外的雨水还要冷。
梦安然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雨刷器在前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
“作为你的朋友,关心一下而已。”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討论天气:“我也挺好奇,你如此有天赋,能在第一次见面就將我看穿,又如此疼爱你的妹妹,不应该发现不了她的心理出现问题。”
银灰色跑车驶过积水,溅起的水拍打在车身上。
柯奈望著窗外模糊的霓虹,那些光点在水幕中扭曲变形,就像他记忆中那个永远定格的雨夜。
“警方的结案报告写得很清楚。”柯奈机械地重复著看过千百遍的內容:“重度抑鬱症,学业压力过大。”
柯灵去世成了他心底最大的伤,他既无法放下过去与愧疚,又没勇气揭开伤疤去细查此事。
他怕希望落空,他在害怕结果。
梦安然瞥了他一眼,不再逼迫他思考这些问题,识趣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车厢內恢復安静,柯奈仿佛陷入了自责的情绪里,再没说过话。
跑车驶入砚都酒店停车场,將要下车之际,梦安然接到了来自张韜的电话。
“安总,陆二少今晚在山道上飆车,车子打滑衝下山,他……正在icu里急救。”
梦安然的眸色顿时阴沉下来,比车窗外的夜色更深,“他向来是个疯的,不必理会。”
柯奈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淡然地扶了扶眼镜,低沉的声音在车厢中迴荡,犹如擂鼓砸在梦安然心上:
“《假面的告白》里有这样一段话——『不管怎么说,这不是適合自杀的季节。我等待著什么人杀死我,但是,这和等待被什么人拯救是同样的事情。』
“这段话描述的状態,很像陆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