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件事之后,我对你好,是想补偿你……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幻想,或许我们真能在一起。”
“但是我爸拦著。”
陈煜点了点头,也不去看陈思怡,他趴在栏杆上,看写字楼下的车来车往,在这种俯瞰的视角下,人渺小得像一只蚂蚁,似乎情情爱爱的,特別是少年时的那些事,变得从来不值一提。
“然后那次打架,其实只是想嚇唬一下季知琳罢了,我没有別的意思。你替我对她道个歉吧,我对她……实在低不了头。”
陈思怡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呢,这次来找你,是后悔了,但再一想,你都有季知琳了……倘若你今天破天荒的答应我,我的家庭也还会给你压力,这对你並不公平。看看——对比她,我多普通呀。”
陈煜则终於回过头看去,“我倒觉得,比你平时好看些。”
陈思怡咯咯的一笑:“陈煜,你这算是吊著我吗?”
“你知道不是。”
陈煜伸了个懒腰:“其实我觉得你爸挺爱你的,除了择偶方面,別的他都不太干预吧?我记得,你学的是表演?”
陈思怡静静无言。
陈煜接著道:“你是独女,他现在的公司,是有五百號人?这份基业得来不易。他给你找的人,或许人品不行,但能力,背景一定是经过了考校,不然顷刻之间,大厦即塌,当商人就是这样——”
“他不逼著,把你推到什么公司继承人的位置上去,是因为这条路,太他妈累了。择偶的自由或许不被剥夺,但其他的自由,就没了。”
陈思怡怔了好一会儿,自嘲一笑:“是我太任性了。”
少女跳出几步,她翻了翻包,从中找出一把並不锋利的修眉刀,然后抓住了自己披肩的长髮,一点一点的切断。
这个动作的意味,像是在告別,也像是切断某些过去。
乌黑的髮丝便飘飞进风里,然后剎那间就失了踪跡,融入碧蓝的天空之中。
少女轻声道:“昨天的时候,我看著季知琳可以大大方方拉著喜欢的男孩子走,又想起自己却连一封情书也要违心的退回……”
“我真得挺討厌这个连喜欢谁都不敢说的自己……你说得对,我也知道,自己是在既要也要。”
良久过后,短髮飞扬的少女,背著手,在风中静静的站立著,“陈煜,我想清楚了,別的自由我都不需要,我想要一个,可以说『我喜欢谁』的自由。”
“无论到时候,某个人是拒绝我也罢,接受我也罢,我都乐意。”
陈思怡说完这话,便面对著他,纤细的小腿,一步步后退,直到走下了楼梯,从天台上消失。
陈煜看著陈思怡离开,怔怔无言,看起来陈思怡下定了决心,要接他父亲的担了。
血亲传承,不去指望外姓人,这对於一个商贾之家当然最好。不到万不得已,才会用招婿这种下下策,正如任正非器重了任公主,哇哈哈的宗家,也推出了宗馥莉。
只是这条路,未来的荆棘太多了,必定不会顺利。
而且,陈思怡看似是为了他做出了重要的人生抉择,表现出很喜欢他的样子。但这可能也不过是她拒绝那个厌恶人生的『藉口』罢了。这些喜欢,是不是幻觉,谁又知道呢?
……
少女回了家,她觉得家里的空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很快活儿。
“爸!”陈思怡主动喊了一声,头髮半白,又在擦拭紫砂壶的父亲。
“我重新高考吧,不去学表演了,照你说的,去念工商管理专业。”
中年男人擦拭紫砂壶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壶轻轻放下,看著头髮忽然短了一截,妆容也没收拾,却一点儿也不『狼狈』的女儿。
多久也没见过女儿这么笑了。
中年男人闷声问:“你认真的?”
“认真的。”
男人点了点头,很罕见的露出一个微笑:“不用再考了,浪费时间……明天去我公司投个简歷,从一线开始干,別说你是我女儿,什么时候爬到了中层,留职念个mba就行,比上什么大学都快。”
“如果有一天,我从你身上接过了担子——”
中年男人瞥了她一眼,知道女儿想说什么:“到时候,我就是个说不上话的糟老头,你去挑街边的乞丐,我也管不动,管不著。”
“嗯吶!”少女重重点头,隨后像只鸟儿似脚步轻快的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