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城之社伯,自陈年入城那一刻,他便注意到了陈年的存在。
毕竟那所谓的隱世山门,就在这青田城外的深山之中,青田府近日因为这些事,一到晚上就闹得鸡犬不寧。
甚至有些不开眼的术士,把主意都打到他的社伯庙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驴子掛著玉牌堂而皇之的招摇过市,如此肆意之人,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只是他最初只以为是个山门世家子弟路过,顺路看个笑话而已。
怎么都有想不到,来人竟然与那传闻之中的北极驱邪院有关。
而且还给自己发了文牒!
九年了,鬼律灵文传遍大魏朝內外,但这文牒是什么样,还从未有人见过!
这,是第一次!
看著文牒上的內容,长须老者的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
“北极驱邪院牒青田府社伯:”
“一方鬼神之主当有守护境土之责,有邪神娌鬼之辈入境,克害生民,其责当仁不让。”
“今,当院行司於道左据人投告,青田府外八十里处深山之中,有所谓山门术士现世择徒。”
“经行司法官查证,有山精魑魅混入凡俗,藉机生事、祸乱群生。”
“特牒社伯同本属鬼神、司命吏兵,立便往彼处,追取应系作祸邪鬼,应系出入经游地分,一面把截,勿要走失。”
“如稍有走失者,及其地分干係之鬼神,立当具同罪。”
“谨牒。”
落款之处,没有姓名,没有年月,只有一个朱红印记。
那文牒朱文赤书,丹光九芒,犹如洞阳赤炁,太阳灵朱,散发著凛凛赤光。
那与丹阳天书如出一辙的奇异文字,绝对造不了假。
更何况,最后烙印在文牒之上的朱红印记,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让老者如遭雷亟,遍体生寒。
那种来自神魂深处的压制,犹如九天悬剑一般的威压,让他根本提不起任何对抗的念头。
若非文牒之上自有感应,他甚至连那文字都不认识。
仅凭那落款的印记,他便断定,这文牒,造不了假!
也没人敢造假!
“怎么就到我这了呢?怎么就到我这了呢?!”
长须老者面色难看的望著文牒,其上的朱红印记,让他既不敢接,又不敢不接。
文牒之上的內容,他打心底不想去,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区区八十里,对鬼神来说,不过等閒,他之所以能容忍对方蹦噠到现在,就是因为对方的实力,不在他之下。
若非是城中阳气庇护,让对方无法全力施为,这社伯的位置,他都不一定能够坐的稳。
对方以山门之名现世,未尝没有引导城中民愿的意思。
可要是不去...
看著那句:“如稍有走失者,及其地分干係之鬼神,立当俱同罪。”
老者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要不要先与王家通个气?”
社伯的心思,陈年能够猜个大概,既然王家忙於內部事务,无暇顾及这青田府,那就把事情搞大一点。
他就不信,面对驱邪院的文牒,王家真的能够坐得住。
至於那社伯,不管是去,还是不去,並不重要。
白驴踏雪,自出城之后,便一步不停,向著那深山而去。
在他身后,那老吴看著陈年的背影,眼中目光闪烁不已。
周围那些同样窥视的身影,让他面上挣扎一番,最终嘆了口气,转身向著一处酒楼而去。
更多的人,却是默默的观察著周围的情况,一声不吭的跟在那白色的身影身后,向著城外走去。
在陈年离开后不久,社伯庙中便捲起一阵阴风,绕了个弯子先一步向著深山而去。
途中,更是分出了数道人影,向著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看著那阴风行进的方向,陈年淡淡一笑,自顾自的打开掌中书卷,沿著官道而行:
“几多道眼不能明,山精魑魅喜幻形~”
“只为心中无主宰,阴魂假託姓名灵~”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把这魔改版的破妄章颂,送到身后那些人耳中。
如此明显的提醒,若是还止不住这些人心中的贪慾,那只能说明他们命该如此。
然而,那考核玉牌就明晃晃的在驴脖颈上掛著。
面对一群连年都不愿意过的江湖人士和术士,他这番好意註定是拋媚眼给瞎子看了。
不得不说,能够活到考核日期將近,这些人的耐性,都相当的好。
白驴缓步而行,走出了足足三十里,直到日暮西山,才有人忍不住出手。
最后一缕阳光没入山尖的一剎那,雪堆崩散,两道凌厉的刀光乍然自密林之中飞出,毫不留情的向著陈年斩去。
没有任何废话,也没有丝毫犹豫,一出手就是绝杀。
面对那袭来的刀光,陈年连眉毛都没抬上一下,事实上,他也不需要抬。
这种程度的刀光,就算他站在原地,任由二人施为,也休想伤到他分毫。
不过为了不把后面那些人嚇走,他还是单手一引,从一旁招来一根松枝。
没用任何修为,连肉身力量的都被压到了极致,只是最纯粹的剑术技巧。
那自出道以来只用过一次的三五斩邪剑术挥洒而出,刀光隱去之时,原地只余两具尸体。
白驴甚至连脚步都没停上一下,径直向著远处隱现的一座破庙走去。
仙道贵生不伤生民不假,可要是觉得能够恃势毁伤法官道士,那就要做好亲身领会现世报的准备。
陈年手持书卷,手上把那松枝往驴背上一横,朗声道:
“我会在前方破庙等上三日,三日之后,我会亲上那所谓的山门。”
“这三日,你们若是有人自信能够胜过我手中松枝。”
“这玉牌,我双手奉上。”
三日,不长不短,正是大年三十。
破庙,事先便知,专程为了等人。
等的既是这些江湖术士,也是山门世家。
陈年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师兄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