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警们四散而去,警犬的吠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寧静。
。。。
第二天一早。
苏家屯。
天刚蒙蒙亮,苏建国就被窗外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晚和老爷子喝得有点多,这会儿脑袋还晕乎乎的。
推开窗户,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苏建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只见村道上,几个穿著制服的民警正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著什么。
“这是怎么了?“
苏建国嘀咕著,赶紧穿好衣服。
院子里,苏明富已经起来了,正在收拾回城的行李。
见父亲出来,他紧张地凑过来。
“爸,我刚才去村口转了一圈,听说四九城戒严了,到处都在查逃犯!“
“逃犯?“
苏建国眉头一皱。
“大过年的,能有什么逃犯?“
正说著,苏建军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
“哥,不好了!昨晚监狱跑出来三个犯人,现在全城都在搜捕呢!“
苏建国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二儿子苏明德。
他强压下不安,对苏明富说。
“收拾好了吗?咱们赶紧回城。“
村口已经设了路卡,两个民警正在盘查过往行人。
苏建国跟苏明富推著自行车。
“站住!干什么的?“
一个年轻民警厉声问道。
“同志,我们是回城的,昨晚来村里拜年。“
苏建国陪著笑脸解释。
“哪个单位的?带户口本了吗?“
民警厉声问道。
苏建国赶紧解释。
“同志,我老家就是苏家屯的,我可以带你去开证明...“
恰好,这个时候老支书过来。
见到苏建国被盘问,急忙上前证明。
有了老书记的担保,苏建国两人这才被放行。
一路上,这样的盘查经歷了四五次。
每次都要详细询问去向、住址,还要检查隨身物品。
苏明富被这阵仗嚇得不轻,小声问。
“爸,这是要打仗了吗?怎么查得这么严?“
苏建国摇摇头,心里越发不安。
“肯定出大事了。“
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口,这里的检查更加严格。
排队等待进城的人排成了长龙,几个持枪的武警在维持秩序。
“所有人听好了!“
一个警官拿著喇叭喊道。
“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报告!特別是这三个逃犯的特徵都记清楚了!“
苏建国竖起耳朵,却没听清具体姓名。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排队和反覆盘问,父子俩终於进了城。
街道上明显冷清了许多,偶尔有警车呼啸而过。
每个路口都有民警站岗,气氛十分紧张。
“爸,咱们快回家吧。“
苏明富缩著脖子,显然被这阵仗嚇到了。
刚拐进胡同口,苏建国就看见自家院门前停著一辆警用边三轮摩托车,两个穿制服的民警正站在门口。
王秀兰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
“秀兰!“
苏建国心头一紧,快步上前。
“当家的!“
王秀兰看见丈夫,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其中一个民警转过身来,苏建国认出了是辖区派出所的李民警,算是老熟人了。
“老李,这是怎么了?“
苏建国强作镇定的问道。
李民警神色异常严肃。
“老苏,咱们进屋说。“
堂屋里,李民警让同事守在门口,自己坐下后开门见山。
“你儿子苏明德昨晚越狱了。“
儘管早有预感,这句话还是让苏建国无比的震惊。
自家那个儿子,还有胆子越狱呢?
“这...这不可能...“
“千真万確。“
李民警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通缉令。
“和他一起跑的还有两个重刑犯,都是狠角色。“
通缉令上,苏明德的照片显得格外刺眼。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现在只剩下阴鷙和冷漠。
王秀兰已经泣不成声。
“这孩子...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啊...“
李民警嘆了口气。
“老苏,咱们认识这么久,我直说了吧。现在全城布控,他们跑不掉的。如果...如果他来找你们,你一定要劝他自首。越狱是重罪,但主动投案还能从轻处理。“
苏建国点了点头。
“记住。“
李民警站起身,语气更加严肃。
“包庇逃犯也是犯罪。如果知情不报,你们也要负法律责任。“
“我明白,我明白。“
苏建国连连点头。
“要是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报告。“
送走民警后,苏建国坐在椅子上,掏出一根烟点燃。
王秀兰红著眼睛问。
“当家的,现在怎么办?“
苏建国深吸一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先別慌。他应该不会这么傻,跑来找我们。现在到处都在搜捕,他肯定躲起来了。“
苏明富站在一旁,脸色惨白。
“二哥他...会不会...“
“別瞎想!“
苏建国厉声打断。
“这事谁也不许往外说!尤其是你,玉珍那丫头嘴快,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王秀兰擦了擦眼泪。
“那...那咱们现在...“
“该干嘛干嘛。“
苏建国站起身,声音低沉。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记住,无论谁问起,都要说我们和明德早就断绝关係了。“
院子里,寒风捲起几片枯叶。
这个本该喜庆的大年初二,此刻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苏建国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心里沉甸甸的。
他那个不爭气的二儿子,到底会做出什么更糊涂的事来?
。。。
与此同时。
另一边。
一阵寒风吹过。
苏明德缩著脖子,把破旧的袄领子竖起来,却挡不住刺骨的冷。
从监狱逃出来已经六个小时了,他的手脚早已冻得失去知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清晨的街道上,偶尔有早起的人匆匆走过,每个人都用警惕的目光扫视四周。
全城戒严的通告显然已经传遍了每个角落。
苏明德躲在一处废弃的砖墙后面,稍做休息。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著不远处那栋熟悉的筒子楼。
刘美娟的家就在这里,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縈的地方。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苏明德的心臟狂跳起来,乾裂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
“再等等。“
他对自己说。
“等人多了就好混进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苏明德浑身一僵,慢慢探头望去。
一队戴著民兵正沿著街道巡逻。
“操!“
苏明德暗骂一声,立刻缩回身子。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视周围寻找藏身之处。
二十米外有个井盖,旁边堆著些垃圾,勉强能遮挡视线。
民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著他们交谈的声音。
“听说那三个都是重刑犯,大过年的,真晦气,让老子找到,飞扒了他的皮...“
苏明德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们说的是他!
没有时间犹豫了,他猫著腰,以最快的速度向井盖移动。
每迈出一步,冻僵的脚都像踩在针尖上。
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他即將到达时,一个民兵突然喊道。
“那边有动静!“
苏明德的心臟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猛地扑向井盖,手指抠进冰冷的铁环,用尽全力一拉。
井盖纹丝不动。
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他,耳边已经听到民兵跑来的脚步声。
“快啊!“
他在心里嘶吼,再次发力。
这次井盖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苏明德顾不上多想,直接滑了进去,在落地前勉强抓住井盖边缘,將它拉回原位。
黑暗。潮湿。恶臭。
虽然是冬天,但是四九城的排污系统,並没有结冰。
苏明德跌坐在齐膝深的污水中,刺骨的寒冷让他差点叫出声来。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硬是把那声痛呼憋了回去。
头顶上,民兵的脚步声停在井盖附近。
“奇怪,明明看到有人影的。“
“会不会是野猫?“
“再找找,不能放过任何可疑...“
苏明德屏住呼吸,污水浸透了他的裤子,冰冷刺骨。
老鼠从他脚边窜过,发出吱吱的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脚步声终於渐渐远去。
他长出一口气,这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下水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几处缝隙透进微弱的光线。
污水散发著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混合著粪便和垃圾的气味。
苏明德的胃部一阵痉挛,差点吐出来。
“坚持住。“
他对自己说。
“等到天黑就能出去了。“
时间在下水道里变得异常缓慢。
苏明德找了个稍微乾燥的管道凸起处坐下,双腿蜷缩在胸前。
寒冷像无数细小的针,一点点刺入他的骨髓。
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开始回想刘美娟的样子。
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尾音,还有跟她在一起,过的美好的同居生活...
“美娟!“
苏明德喃喃道。。
“你一定愿意跟我走的,我只有你了!“
怀念给了他短暂的温暖,但很快又被寒冷取代。
苏明德开始不停地活动手脚,防止它们冻僵。
飢饿感越来越强烈,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
他想起监狱里难以下咽的窝头,现在却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