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由此產生的错觉,就连他露出的半张脸,罗德也连带著感到几分莫名的眼熟。
“错觉吗?”
罗德摇摇头,比起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他更关心伊欧斯的情况。
来到码头边缘,在少女身边驻足,罗德看到了她袁伤而憔悴,带著泪痕,但依旧美丽的侧脸。
白髮的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勉强在绳索的绑缚下转动脖子,不顾被刮出的血痕,蓝宝石般的眼眸看向罗德所在的方向,似是想起了什么,挤出一丝欣喜的笑容:
“是罗德先生吗?”
“嗯,是我。”
罗德伸手想要为她擦去泪水,但他的手直接穿过了她的脸庞。
他现在只是一个旁观者,什么都做不到。
哪怕只是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滴。
但她似乎还是感受到了罗德的动作,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谢谢你遵守了约定,我很高兴,
能再次见到你。”
“审判官大人,她招来了魔鬼!她在和魔鬼交谈!!”一名妇人注意到了伊欧斯的异动,立刻发出惊恐的尖叫。
审判官?
罗德注意到了这个听起来十分具有宗教色彩的称呼。
人群也马上跟著骚动起来,他们催促著那位站在最前方,身披黑袍的审判官:“大人,请您快些给予她审判吧!”
码头边,伊欧斯对身后的骚动充耳不闻,只是看著罗德,眼中闪烁著奇异的光:“罗德先生,
对你这样的存在而言,时间是什么?”
“我吗?”罗德没想到伊欧斯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现实一些的说,我认为时间是一种衡量事物变化的尺度。”
她期待地追问道:“那么,诗意一些的呢?”
对於即將发生的事,她似乎毫无危机感、紧迫感。
罗德想起了小艾米被接走的前一晚,便说:“永恆静止的过去,姍姍来迟的未来,如箭飞逝的现在。”
“如箭飞逝的现在吗.....:”这句话似乎引起了伊欧斯的共鸣,她又问:
“那么,如果所有变化都停下来,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不会有伤痛,不会有苦难,每个生命都將得到不会失去任何东西的,永恆的『现在”了呢?”
罗德沉默了片刻,才道:“抱歉,我恐怕无法给你一个確切的答案。”
“是吗.....:”伊欧斯的眼眸黯淡下来。
码头边,黑衣的审判官在人们的催促下,正要迈步走上码头,那位一脸伤感和悲哀的中年人走出人群,拦在审判官面前:“大人,请等一下。”
“哦,诺里斯先生,將魔女抚养长大的人,我知道你。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现在正在做什么?”
名叫诺里斯的中年人显得很是谦卑:“我想不必了,审判官大人。”
黑衣的审判官摇了摇头,以此表达自己的失望:“我本不想追究你祖护魔女的罪过,但你似乎並没有悔改的意思,这实在是令人遗憾。
诺里斯连忙道:“不,审判官大人,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请求您,给我一些时间,我想和她,再说几句话。”
黑衣的审判官看了他两眼,这才点头:“......好吧,诺里斯先生,我也是一位父亲,多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將有两分钟的时间,用於和你的『养女”告別。”
诺里斯立刻躬身行礼:“感谢您的仁慈。”
名叫诺里斯的中年人其实还正值壮年,但由於常年出海,海上冰冷的风浪吹起了他脸上的皱纹,令他看起来至少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
此时他已来到伊欧斯身后,面色挣扎,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痛苦万分:“对不起,孩子,对不起.....”
“是我该向您道歉,诺里斯先生,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如果我不是魔女,大概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她的声音轻鬆起来,向抚养自己长大的人道谢后,她又低下头,看向脚下平静的海面上,倒映出的极光,又一次轻声哼唱起那首初次与罗德相遇时的童谣:
“极光流淌在群峦之上”
“雪鸦也厌倦了洁白的荒芜“是时候戴上水晶的冠冕”
“让迷雾带它找到回巢方向~”
“啊,睡吧,小小的朋友”
“如果你感到寒冷”
“极光会守护在你身侧”
“伴著一千颗星星和古老的歌谣”
“成为那美梦的温床~”
伴隨著童谣的结束,伊欧斯轻柔的嗓音戛然而止,她主动使身体前倾,倒向平静的大海。
“不要来救我,回去吧,回到属於你的地方去。”
那纤瘦的身体没入幽深的海面前,她这样说道。
扑通一声,水溅起,罗德听到身后的人们发出一阵欢呼。
冰冷的海水穿过罗德下意识伸出的手臂,但他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咯哎,咯哎。
身后传来踩在码头木板上的脚步声,罗德回头,看到那黑衣的审判官走上码头,掀起头上的兜帽。
看著那张面孔,罗德瞳孔骤然收缩。
他之前隱约感觉对方下頜的轮廓有些眼熟,那並不是错觉一这位黑衣审判官的面孔,和威斯特事了后突然失踪的弗莱明治安官,竟然有八九成相像!
此时,周围再度升起迷雾,罗德意识到时间快要到了,恍然间,他听到耳边响起一声鯨鸣,低沉、浑厚、深邃,仿佛来自深海。
连背后人们噪的欢呼声也被这深海之声盖过,周围的景色开始逐渐朦朧,直至雾气逐渐散去,罗德发现自己文一次回到了那根冰柱旁。
唯有那幽邃如深海般的鯨鸣声.....
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