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多想,立刻朝著家的方向赶去。
贝里的家就在大街的尽头。
往日里从街口就能听见父亲打铁的声音,今天却一片死寂。
铺子的门半掩著,像是被人匆忙间隨手带上。
贝里伸手轻轻一推,门缓缓打开,然而,並没有往常那种夹杂著炭火味的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心里发毛的凉意。
“父亲?”
贝里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铺子里迴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的目光急切地扫向一旁的铁匠炉,炉子冷冷地立在那里,炉膛里没有一丝火星,周围的工具杂乱地摆放著。
“贝里是你吗?”
就在贝里满心焦虑的时刻,里屋传来了母亲那微弱的声音。
贝里衝进里屋,只见母亲虚弱地坐在床边,双眼红肿,脸上满是泪痕,显然已经哭泣了许久。
她正拿著一块湿布,轻轻地擦拭著躺在床上的父亲的额头。
父亲躺在床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
他的呼吸急促,仿佛每一次吸气呼气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胸膛剧烈地起伏著。
嘴唇乾裂得厉害,还在不断地咳嗽著,那痛苦的模样让贝里的心仿佛被狠狠捏了一下。
“啊,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贝里一个箭步衝过去,紧紧握住父亲滚烫的手。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父亲的手烫得嚇人,仿佛握著一块烧红的烙铁,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担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你的父亲昨天夜里突然就病倒了一开始只是有点咳嗽,我以为只是受了点风寒,就没太在意。”
“谁知道后半夜,他的身子就开始发烫,烧得厉害,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怎么叫都不醒...
母亲一边说著,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声音哽咽。
听到这些话,又联想到自己进入城內看见的那些场景,贝里的脸色越来越差,像是被一层乌云笼罩,阴沉得可怕。
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一种难以喘气的室息感紧紧地撰住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他挤压过来。
“瘟疫—”
“瘟疫真的来了——”
贝里的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像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又像是在向自己確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贝里完全没有想到,昨天他才在灵界教团那里听过如何防范瘟疫,当时还觉得那些知识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可今天,瘟疫就出现在眼前,而且连自己最亲的家人都遭了殃。
贝里脑海一片混乱,整个人恍惚了一瞬,隨后开始慌乱地想要向灵界之主祈祷。
毕竟昨天他向灵界之主祈祷后,那个男人看上去似乎就好多了。
可就在嘴唇微动间,他又猛地回过神来,想起灵界教团之前说过的话。
主不会庇护只会祈祷的懒情之人。
昨天自己也是先费力地將那个男人的身体搬到路边,为他盖上衣服,又耐心地餵他喝水,做完这一切后才开始虔诚地向灵界之主祈祷的。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付出了实实在在的行动,主才会庇护他。
想到这里,贝里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他心急火燎翻找出另外几本从灵界教团带回来的书籍,手指飞快地翻动著书页,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搜寻。
终於,他找到了书中关於如何防范瘟疫的方法,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贝里依照书中所写,匆匆跑到铁匠铺,费力地搬出那个平日里用来淬火的大铁锅。
他跑到井边,打满了井水,又將铁锅架在已经铁匠炉上。
紧接著,他转身回到屋內,在橱柜里翻找出父亲常喝的干薄荷,还有母亲平时治头疼用的迷叠香,全都扔进了锅里。
“母亲,以后家里的水都要烧开了喝,这些草药煮的水也多喝。”
贝里一边叮嘱著母亲,一边往炉子里添著柴火,眼晴紧紧盯著铁锅。
他把父亲换下的衣物收进木盆,等到锅里的草药水煮沸后倒进去浸泡。
隨后,趁著烧水的间隙,贝里也没有閒著。
他拿起扫帚,开始仔仔细细地清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將灰尘和杂物一扫而光。
如此马不停蹄地忙活了半天,贝里后背的衣衫也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他多想停下来歇一歇,可內心的恐惧与担忧却如影隨形,让他害怕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
当他的目光落在躺在床上,似乎稍微好转了一点的父亲身上时,贝里的心中欣慰之余,又想到了自己那些朝夕相处的邻居街坊。
他们此刻或许也正面临著同样的危机,瘟疫就像一头无形的猛兽,肆意地在城市里蔓延,吞噬著人们。
不能再任由瘟疫这么肆无忌惮地扩散下去了,必须得立刻做出行动,拯救这座城市,拯救每一个人。
然而,当他冷静下来思考,却又不禁感到一阵无力。
光凭自己,根本无法让其他人信服。
贝里处理完家里的事,然后裹上父亲最厚的皮围裙,往腰间別了把小铁锤,又装了袋煮好的草药水出门。
此刻的主街,比之前更加安静,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风轻轻吹过,捲起些许尘土,却吹不散那股瀰漫在空气中的压抑与恐惧。
贝里路过一户人家,门虚掩著,从里面隱隱传来压抑的哭声。
他咬了咬牙,要想对抗这场可怕的瘟疫,仅凭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必须寻求城主的帮助。
贝里首先来到了这座城市城主居住的地方。
然而城主府此刻那紧闭的大门,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冷冷的光,显得格外刺眼。
贝里站在城主府前,静静地凝视著那扇大门,走上去敲了敲。
他等了好一会儿,期待著能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哪怕只是一个僕人也好。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门依旧纹丝不动,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个人影。
直到一个路过的人,看到他站在那里,忍不住好心提醒道。
“年轻人,別等了,城主不在城內,他去城外的庄园了。”
贝里这才如梦初醒,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失落与无奈。
但他没有放弃,稍作思索后,脑海中迅速罗列起其他可能寻求帮助的对象。
隨后便在城內兜兜转转,从城东跑到城西,又从城南赶到城北,接连拜访了好几位平日里在城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可结果却如出一辙,並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见他。
甚至有侍卫一听他是来谈瘟疫之事,便直接將他打了出去。
贝里感到失魂落魄。
这些人难道就视而不见吗?
那压抑的哭声、紧闭的店铺、生病的居民—.这一切难道他们都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