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匠的事情暂且搁置一旁,对柏寒来说,当前的重中之重是天元战预选d组的角逐。
在击败白石勇一顺利晋级32强后,少年棋手又在隨后的两轮激战中,先后战胜田尻悠人初段和大桥成哉二段,闯入预选d组的决胜局。
最终决战定於一月末的最后一个星期四,届时將揭晓晋级预选c组的四位年轻棋手名单。
就在赛前关键的备战期,时间悄然来到一月二十五日——除夕之夜。
按照礼节,柏寒分別给林海峰和张栩两位棋坛前辈致电拜年。
电话那头传来亲切的问候,却让独在异乡的少年愈发感受到节日的孤寂。
故国烟隔海遥,客心犹系汉家潮。
没有闔家团圆的喧闹,没有守岁迎新的习俗,更没有记忆中那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少年就这样在清冷的道场里,度过了人生中最特別的一个除夕夜。
......
一月二十八日,星期三。
没有院生的喧譁,没有职业棋手步履匆匆,只有零星的游客与爱好者点缀著静静矗立的棋院大楼。
小林觉来到棋院顶层,理事长办公室在最深处。
深灰色的地毯上图案精美,描金的轮廓在阳光下隨著脚步跳跃著。
“请进。”
隨著敲门声后传出的沉稳声音,小林觉推开理事长办公室的檀木门。
一股沉静的墨香与木质的气息迎面而来。
办公室宽敞而肃穆,深褐色的实木办公桌沉稳地置於中央,桌面上堆叠著几份文件。
大竹英雄正伏案审阅材料,老镜后的目光专注而疲惫。
他的身后,一整面书柜塞满了书籍。
既有《御城棋谱》《现代围棋大系》这样的棋谱集,也有《组织管理学》《日本棋院百年史》等管理类著作。
书脊上的烫金標题在阳光下微微泛著光泽。
左侧的屏风將空间一分为二,屏风上绘著水墨松鹤,隔开办公区与商务会客区。
屏风旁的墙上,掛著木谷实亲笔所书的横幅——“破”。
起笔浓墨,收势飞白,好像寓意著弟子们现在正在做的“破旧立新”。
墙角一株青翠的罗汉松盆栽静静佇立,为严肃的空间添了一分生机。
右侧特意辟出的和室区域,一张榧木棋墩摆在榻榻米上,两罐蛤碁石置於一旁,似乎隨时等待一场手谈。
“小林?”大竹抬起头,略显惊讶地摘下眼镜。
他眼角的皱纹比上次见面时更深了,眉间锁著化不开的忧虑。
看清来人是师弟后,他的神情立刻舒展开来,起身绕过办公桌。
“来得正好。”他拍了拍小林觉的肩膀,示意他一同走向商务区。
皮质沙发柔软却庄重,茶几上摆著尚还收起的茶具,杯中残茶已冷。
大竹嘆了口气,“这几天,棋院的赤字报告、年轻棋手的流失数据……看得人头疼。”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著扶手,“光靠过去的荣光,撑不起將来的棋界啊。”
小林觉在沙发中坐下,目光扫过墙上木谷实的字,又落回师兄疲惫却依然锐利的眼睛上。
“所以我才来。”他沉声道,指尖不自觉地攥紧,“改革再难,也得有人做。总不能……眼睁睁看著围棋枯萎吧。”
大竹凝视他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斟了杯新茶推过去。
茶烟裊裊升起,模糊了两人之间凝重的空气。“你这脾气,倒和老师当年一模一样。”
“说吧,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大竹英雄端起茶杯,语气里透著习以为常的淡然,似乎早已对各种坏消息免疫。
小林觉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装订整齐的资料,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茶杯在空中微微一顿,隨即被轻轻搁在矮几上。
大竹接过资料时,审视的目光在小林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对师弟这般郑重其事的表现颇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