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任何一个,都是一盘棋。
但柏寒却觉得都不好。他把两个选点视为见合,因为在他看来,盘面上还有更大的地方。
考虑了近十分钟,柏寒第29手从上方向中央飞出。
大场虽大,急所更急。
柏寒的这步棋含有深意。
棋落高位,限制白棋左边模样,便於接应后期战斗。
同时这步棋还隱隱的扩充上方,如果再被黑棋走到右边拆二,那么上方连同右上的黑阵也扩张起来。
“是这样想的吗?看起来確实不行啊!”
高尾绅路一边习惯性的喃喃自语,一边思考著棋局。
少年面无表情,担任本因坊战记录员时,他已经见识过高尾绅路的这个习惯。
接近二十分钟的长考,高尾绅路仍旧没有落子。
他仔细审视著棋盘。
黑棋已经占据了三个角的实地,如果被黑棋再走到右边拆二,实地的均衡將被进一步打破。
白棋虽然左边阵势宏大,但厚势不围空。更重要的是,黑棋的这步小飞给自己留下了侵消的好点。
盘点过局势后,高尾绅路落子了。
白棋第30手,尖冲右上无忧角。
藤泽一就暗暗点头,这手棋进入黑阵的时机刚好,如果黑棋拆二之后再进入,两边出头受限。
而且这个选点也很合適,他思索著黑棋可能的应对,发现居然没有太好的办法。
柏寒也意识到局面的棘手,高尾给到他的压力不是三谷智也能比的。
少年沉下心神思索著对策,他的目光在上方和右侧的白子上游弋。
几分钟后,柏寒选择贴起,白棋轻盈地跳向中腹,黑棋第33手反过来尖冲白棋右边拆边的一子,展开缠绕攻击。
“果然下在这里啊,这下难办了。”高尾绅路摇晃著脑袋嘟囔著。
几分钟后,白棋贴,黑棋厚实地长,保持进攻的姿態。
白棋三路拐,黑棋顺势靠在白棋跳出的子上,分断白棋联络。
高尾绅路回到上方稳健小飞,寻求根据地。
“难办了!”柏寒发现之前制定的缠绕攻击的策略已经落空,局势有些脱离控制。
上方白棋意外的韧性十足,在边上有拆二的空间,还可以向中腹出头,已经不是受攻的形状了。
而右边白棋拐头后也变得厚实,如果被白棋再补一手,右边至右下的白棋几乎要实地化。
少年快速做完形势判断。
左边白棋模样约25目强,右下角及边路三子和上方白棋加起来有15目,算上贴目白棋47目。
黑棋呢?左边两个角地共20目棋,右上角借定型后有26目出头。
双方实空基本相当,但黑棋后续发展远不如白棋。
形势落后了!
柏寒盯著棋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棋子。
自从开始院生生活以来,他已经下了几百盘棋,真正让他心服口服的败局只有两场——输给张栩和王立诚的那两盘。
其他输给职业棋手的对局,包括输给大渊浩太郎那盘,在他看来都不过是试验新下法的代价,算不得数。
在ai的帮助下训练的日子里,柏寒渐渐对那些所谓的中坚棋手和新锐棋手不以为然。
他甚至觉得,就算是面对超一流棋手,自己也能平分秋色。
眼前的高尾前辈,虽然自己保持著表面上的尊敬,但柏寒心里並未加以重视。
尤其看到本因坊战第七局的速败后,他认为这位前辈已经过了巔峰期。
所以即便知道今天要对阵高尾,少年也没有特別准备,只是在笔记本上標註了六个字:“棋形厚,易应对。”
可棋盘上的形势发展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不到四十手,黑棋已经陷入被动。
“原来我才是那个笑话......“柏寒死死咬住下唇。
少年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羞愧、懊悔、自责,各种情绪在他心里翻涌。但在这复杂的情绪中,他又感到一丝庆幸。
幸好藤泽老师安排了这盘棋,幸好对手是高尾绅路,及时把他从自大的美梦中打醒。
如果不是今天这记当头棒喝,他可能会在重要的比赛中付出更惨痛的代价,甚至是走弯了路!
实力或许能让他成为职业棋手,但只有保持谦逊和敬畏之心,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这盘棋,註定会成为他成长路上珍贵的一课。
柏寒深吸一口气,重新审视眼前的棋局。
摘下腕上的珠串,放在手心里轻轻揉搓。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少年稍稍平復了心情,心中的懊悔逐渐被冷静取代。
他抬眼望向棋盘,虽然局势落后,但棋只是劣势,並非败势。
只要找到突破口,仍有扭转的可能。
“上方攻防的要点,右边的进程,中腹的定型……”
柏寒在心中默默梳理著棋局的脉络,脑海中不断推演著棋局各种可能的变化,努力寻找著当前局面最善的一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柏寒的长考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