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对局继续进行。
午休前的最后一手,白棋在左下角稳健地虎补,牢牢控制住了掛角的黑子。
此时,局面的焦点无疑集中在下方的拆边,这显然是当前最大的大场。
黑棋若在此处落子,既能扩展右下方的阵势,又能限制白棋在下方的发展。
表面看来,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选择,但柏寒却对这个方案並不满意。
少年经过仔细计算发现,白棋在左下角已经形成两翼张开的理想棋形,子效极高,几乎已將这片区域实地化。
相比之下,黑棋在右下方的阵势仍显空虚,白棋还保留著打入破空的手段。
这样的局面下,儘管黑棋仍掌握著主动权,但双方的实地差距已经明显缩小,黑棋的优势不再那么显著。
胜负的天平很可能要取决於后续的官子爭夺。
柏寒陷入了长考:如何利用左下角黑棋的余味,来降低白棋的高效布阵?又该如何进一步扩大黑棋的优势,甚至將优势转化为胜势?
他渴望找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作战方案。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转眼已过去半小时,柏寒修长的手指仍悬在棋盒上方,迟迟未能落下那颗决定战局的棋子。
藤泽一就微微蹙眉,作为观战者,他难以理解柏寒为何在此局面下陷入长考。
按理说,此刻形势落后的白棋才更需要深思熟虑。在他眼中,黑棋抢占下方大场是显而易见的选择。
“要学会善用对手的思考时间啊!“藤泽在心底轻嘆,“这还只是第一场特训,就暴露这么多问题。赛后必须好好復盘总结了。“
终於,在长达40分钟的深思熟虑后,柏寒的第59手落下。
黑棋碰左下角白棋上,直指左下角白棋小飞守角的要害。
“这是...?“
三谷哲也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午休时新沏的茶汤已微微转凉,正好帮助他冷静分析对手的意图。
在柏寒长考期间,三谷同样在构思破局之策。
基於对柏寒棋风的了解及前半盘的交手经验,他早已预判柏寒不会简单抢占下方大场。
虽然对几个可能的选点都做过推演,但这手出人意料的碰还是超出了三谷的预料。
简单退让?若选择单长或单立忍耐,黑棋势必转战下方大场。如此不仅会被先手得利,左下角的发展空间也將被完全压制。
“绝对不行!“三谷立即否定了这个消极方案。此刻唯有反击,才能打开局面。
二路下扳如何?黑棋很可能连扳应对,这样白棋或许能先手抢占下方拆边。
表面看来似乎可行,但仔细推演后...
黑棋不仅能征吃一子,还能在左边成空,同时消除二路夹的余味。经过形势判断,这个变化依然对白棋不利。
“看来...“三谷目光一凛,“只有上扳一途了!“
三谷哲也感到一阵热血上涌,脸颊发烫。
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少年竟用如此强势的招法向他施压,让他胸口发闷。
他端起茶杯猛灌了两口,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激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上扳后的变化几乎没有,黑棋不仅能在左下角留下活棋的余味,还能顺势向左边发展。
若是再让黑棋补掉二路夹的手段,左边將彻底成为黑棋的实地。而下方的大场又不得不爭,否则实地差距將难以挽回。
“该怎么办?“三谷哲也用手撑著额头,手肘抵在棋盘边缘,整个身子歪斜著,目光死死钉在棋盘上,仿佛要把棋盘看穿。
藤泽一就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起身假装去观看另一盘对局。
他的目光落在沼馆与寺山怜的棋盘上,思绪却仍停留在柏寒那手石破天惊的碰上。
“这真的是一个12岁少年能下出的棋?“
藤泽心中五味杂陈,四分挫败、三分惊讶、两分欣慰,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他挫败於自己这个常年混跡职业棋战预选的老手,竟完全跟不上弟子的思路;惊讶於这手棋的精妙绝伦,竟能让三谷这样的新锐棋手陷入如此窘境。
欣慰的是这样的天才终究是自己的弟子;而那一分释然,则源於看到了重振藤泽家棋道荣光的希望,这让他眼眶不自觉地发热。
与藤泽复杂的情绪不同,此刻的三谷哲也心中只剩下一片苦涩的无奈。
与往日因重大失误而落败的对局不同,今日这盘棋三谷哲也已竭尽全力,每一步都走得严谨而慎重。
然而棋局未及60手,一股浓重的败意已悄然笼罩。这种全盘受制的无力感,他只在与顶尖高手的对弈中偶尔体会过。
左下角的攻防双方心照不宣。黑棋在角部留下活棋余味后,转而在左边四路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