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广名笑容平易近人,眼神深处却藏著殷切,开始当面试探。
沈天青笑了笑,摆摆手。
“钱校长你知道的,我早就是个三中人了,当然是待在自己学校。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
钱广名隨意笑笑,看似真的是在调侃。
隨后,他又以循循善诱的语气说:“你今天来考试,附中还没怎么转过吧?
等考试结束我带你看看怎么样,我们学校的宿舍都是四人间,进入省队的竞赛生是双人间,食堂很大,天南海北的口味、菜系都有..:.
够了钱校长!您把我沈天青当什么人了!我心中只有三中一个太阳!
但是啊,话又说回来了,人类的探索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三中是太阳,附中就是月亮,眾所周知,登月一直是人类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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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个上下学有校车接送,我就考虑一下。
“不好意思钱校长,我待会还有点事,得赶紧走了,以后再来贵校拜访。”因为一些事情,沈天青还是婉拒了。
“那正好,你去哪,我送你吧,李老师,不介意吧。”钱广名依旧一副慈祥长辈的和蔼模样,笑呵呵说。
“呵呵.
老李已经用不善的目光盯著钱广名了。
他就是来接送个学生,没想到还有截胡的。
两位老师不说话,各自站在一边,看似平静,却都將目光看向了沈天青。
左边是一脸黑线的李临,到他这边,就是回三中。
右边是淡笑著的钱广名,和他走,便是接下附中的橄欖枝。
那沈天青会选....
“我先走一步,老师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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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匆匆两人中间穿过,两名老师愣住,等扭过头时,他已经消失不见。
沈天青溜了。
什么后宫女主二选一现场,选谁不都得血流成河。
他还有事,不想看老头子打架。
找到一辆出租,沈天青坐了上去。
“师傅,六院。”
单调的白色调,静謐的环境。
病房內,陈秀萍眼圈发黑,眼晴深凹,望著白色的天板,证愜地出神。
丈夫的突然离去,对她无疑是巨大的打击,病魔所带来的痛苦也远不如家人离去那种心口作痛的煎熬。
眼泪已经流干,剩下的,是作为母亲的牵掛。
今天悠悠就该回老家了,滨海到同川有三千里,坐高铁,她到那边最快也是晚上了,还得坐几小时车。
自己不能和她一起回去,要让女几一个人面对一切,是陈秀萍作为母亲最大的难过。
昨天医院的检查结果也很糟糕,距离出院又遥遥无期,家中积蓄不多了,病痛又在折磨著她。
但即使一切都很困难,陈秀萍都必须强撑下去。
起码,撑到女儿高考结束。
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包浆了的小木牌,只有拇指大小,上边刻著『平安』俩字这是云悠悠父亲在两年前,也就是她刚確诊时雕刻的。
那是一个很厉害的男人,会木工,能打灰,搬过砖,也铲过煤,什么挣钱干什么,什么辛苦干什么.....
摩著平安牌,陈秀萍闭上眼,过去的回忆连同酸楚一齐涌现。
这些年她难熬的时候就会这样,摸著平安牌,想著丈夫和女儿在做什么。
现在,他走了。
他走的这么突然,突然到悠悠都没有反应过来,昨天女儿茫然而淒楚,却还尽力安慰她的样子,令她心痛。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陈秀萍偏头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男生,提著一个大袋子站在门口。
勉强打起精神,陈秀萍坐了起来,挤出点笑容:“沈天青,你怎么来了,前些天悠悠还和我说过你。”
她已经不陌生沈天青了,这孩子虽然只来过一次,却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会说话,很懂事,人很高。
悠悠来看她时,每次自己问起学校的事,问起她的好朋友,比如那个上次来看自己的沈天青怎么样了,她就会支支吾吾的。
陈秀萍不傻,知道他们的关係也许並不止是普通的好朋友。
但她为此感到欣慰,悠悠能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她就很满足,
很开心了。
尤其是在悠悠爸爸去世之后,万一哪天她也撒手人寰,这孩子总得有个在世上的依靠。
“没买太多水果,都是些日用品,您应该用得著。”沈天青將袋子放在柜边说。
“哎,太麻烦你了。”
陈秀萍昨晚也哭了一夜,此刻憔悴,只能尽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她尚且如此,昨天女儿回家后一旦哭出来,状况只会糟糕对了,沈天青怎么是自己来看她....
陈秀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再看著面前的孩子,他视线低著不敢看她,神情也有些犹豫。
最后,沈天青还是从袋里拿出了那朵白,轻轻放在床边,
“节哀。”
喉头一哽,但在孩子面前,她还是强自咽下,只是眼圈泛红,用儘量正常的声音说:“悠悠和你说了?”
“嗯,昨天我找她去了。
“她怎么样,有没有哭出来?”
“哭了,哭了很久。”
陈秀萍摸著平安牌,喃喃自语:“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我就怕她自己憋著,坏了..
工转而她又想到一个事情,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他:“昨天...是周五吧,你们没上课?”
“...嗯,我刚好有点事请假,然后那个...有点事找云悠悠,然后就知道了。”沈天青头回这么侷促,坐立不安的感觉。
“没事的孩子,坐下说,阿姨都知道的。”
“嗯嗯.
沈天青莫名有点怕,不敢看云悠悠母亲,只是坐在她床边,屁股只敢挨个边。
儘管有点害怕,但他还是摸著脑袋,看向目光复杂了些的陈秀萍。
“阿姨,那个,云悠悠说今天回老家了,能问一句,她是回您老家还是去叔叔老家?”
“我们都在同川那边,耀县的一个村子,叫陈家坡。”
“哦哦,这样。”
沈天青站了起来:“阿姨,我就先走了,之后会再来看您。”
眼看著这慌了神的孩子要走,陈秀萍望著他,嘆口气。
她已经知道,这孩子昨天··-专程请假去看悠悠,这是有真情的。
陈秀萍忽然警到袋子最底下有一抹红红的东西。
“等等。”
她喊了一声,沈天青脚步一滯。
从袋子里拿出那个红红的东西,是一封红包,里边是钱,约有两三千。
被发现了,沈天青又走了回来,坐在床边,轻轻按下云悠悠母亲想將红包递迴来的、颤抖的手。
“阿姨,您別见外,虽然有点少,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些是给您的,还有悠......嗯,您拿著就好。“
“孩子.....
眼圈泛红,陈秀萍几乎不知道怎么说了。
而沈天青只是学著曾经云悠悠的样子,自己的手盖在她母亲浮肿的手上,抚慰著陈秀萍。
“没事的阿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还有云悠悠。”
哎至亲离世,陈秀萍的悲痛未必比她女儿少,何况重病在身,身心更加煎熬。
沈天青做不了太多,拿出三千三百块的全部压岁钱,是他的一份心意。
身为长辈,陈秀萍是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泪的,可无论是这份钱,还是他神似女儿的动作,都令眼眶里的眼泪越来越多。
“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沈天青刻意转过头不去看,安慰了一会后,起身要走了。
刚起身,他的手里便被塞了一个木质的牌子。
“孩子,你的心意,阿姨都懂。”
陈秀萍不傻,无论是他刚才询问自己老家在哪,还是后边给的钱,她都知道,昨天为了她女儿而请假的孩子,即將要去做什么了。
於是泪眼婆娑,紧紧握著他的手,连同他手里的平安牌一起握著。
“我就悠悠一个女儿,她爸爸不在了,我去不了葬礼,看不了他,只能让她去。”
“这是她爸爸刻出来的,我拿著它两年了,到现在也没事,麻烦你顺带给她,她拿著,我安心一点。”
“如果以后我出了什么事....也麻烦你,多照顾一点她。”
泪水划过云悠悠母亲暗沉的脸庞,她的声音带著请求,甚至乞求。
“阿姨。”
轻轻將她的手放下,沈天青望著手里朴素,却因长久的摩,变得质地温润的小木牌,上面刻著『平安』。
闭上眼晴,感受著手心处与木牌接触的纹路,平安二字,他已经牢牢记住。
紧握木牌,再次睁开眼时,他对视著云悠悠母亲泪水模糊的双眼,声音坚定。
“我答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