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卫戍司令部方圆几里的地方,都是军管区,卫兵随处可见,过往的民间车辆极少,就算是有特殊情况,也要接受层层盘查。
金磊:“长官可能有所不知,今天政治宣传部在城内组织百姓募捐,咱们这还好一些,其他地方已经人满为患了,前来捐款的百姓都把路给堵死了。”
王奉咋舌。
金磊指着前面:“长官您看,前面就是一辆流动献金车,我刚才还去捐了十几块钱。”
王奉放下车窗玻璃,向外探头。
一辆小型卡车在道路上缓慢行驶,还棚顶支起一张横幅,上面赫然写着几个繁体大字——“流动献金台”
车厢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年轻面孔,朝气蓬勃,应该是武汉各所学校的青年学生。
王奉:“今天是几号?”
金磊不假思索:“7月7号,事变一周年了。”
王奉反应过来:“把车开过去。”
汽车兵应了一声,随即驾驶吉普车靠了过去。
“长官!”
“长官我们这就走,不在这停留!”
见吉普车靠拢过来,献金车上的学生还以为是来驱逐他们的,立马大声解释。
王奉并未多说什么,将手伸进兜内,掏出了一捆纸钱,也没看具体的数额,直接扔进了卡车的车斗内。
学生们立马反应过来:
“多谢长官!”
“快把钱收好!”
“.”
学生们把钱拆开,清点好面额后塞进了木箱内。
王奉关上车窗,但仍侧头向外面看去。
今天的武汉城确实要比以往热闹不少,车队行驶过闹市区。
王奉亲眼看见一名身着旗袍,打扮光鲜亮丽的贵妇,和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互相挽着胳膊,一起走到献金台前。
贵妇擦了擦被泪水打湿的粉脸,走到前台,摘下自己的耳环,项链,戒指,又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纸钱,悉数扔进箱中。
男人解下了手表,低着头,拇指在表盘上摩擦几下,内心似乎是在犹豫,片刻后,也咬牙扔了进去,
献金台旁,站岗的士兵和学生们一起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工作人员:“先生,太太慢走,请留下你们的名字。”
贵妇回头一笑:“你该问问刚才那个负伤的兄弟,我嘛,一个普通的中国人。”
说这话时,她突然意识到,平日里从未注意过的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也如此可亲。
王奉默不作声,车队继续向前开动。
驶过一片贫民区时。
王奉又看到了类似的场景。
两个手提粥罐,拄着拐杖的乞丐从身上摸出一大把铜子,面带愧色:“我们兄弟俩讨了两天,几乎走遍了大街小巷,只有这一毛七分,硬是没凑够两角,请你们收下吧,出来要饭,已经低人一等了,要是再当亡国奴,怕是得钻到地下去了。”
如此盛景,着实少见。
王奉:“但愿这些钱,都能真正用到抗日上吧.”
金磊:“长官,我听说这次献金,是八路军方面组织起来的。”
王奉:“不得不承认,在抗日宣传上,咱们确实不如人家。”
金磊:“长官,我听说这次献金,除了武汉城内的这些百姓,八路军,新四军也捐了不少,唉,这些部队的生活已经够贫苦的了。”
王奉不禁感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被外敌压迫到最后一刻时,是最容易被动员,唤醒起来的,钱多钱少其实并不重要,它在唤醒一个沉睡的民族,一头满身伤痕的雄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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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帅部。
常凯申刚刚抵达重庆,就收到了陈诚发来的电报。
“敬之,你看看吧!”
何应钦一头雾水,接过电报后扫视一眼,随即眉头紧皱:“委座,这.”
“你是怎么想的?”常凯申板着脸,心中已经生起了一股怒气,“娘希匹!我刚把他调到战役总指挥的位置上,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推翻军委会议上提出的作战方案!”
何应钦看着只有寥寥几字的电文,心里拿不定主意。
“委座,我觉得此事还需谨慎对待。”
常凯站在窗前,听到这话后转过身:“这么说,你是赞成王奉的提议了?”
何应钦赶忙说:“委座,截止目前,我们还没有切实掌握日军任何动向,目前所有的应对战略,都是基于过往的经验推测,王奉此前在山西,徐州,河南连战连捷,歼灭的日寇已趋十万之数,定有过人之处,他的建议,我们不得不考虑。”
常凯申长舒一口气,顿感一阵头痛。
他为了武汉会战,已经付出了太多,全国各地调集的人力物力,其价值足以用亿来计数。
就这还只是表面。
深层次上的政治让步,容忍八路军高层进驻武汉,大肆开展战争宣传,又任命了新崛起的地方军头王奉,来担任战役总指挥,沉没成本太大,更让他在战略方针上投鼠忌器。
实在是输不起了!
何应钦:“战役指挥上的错误尚可弥补,但战略上要是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
“卑职还请委座三思!”
他不知道王奉的提议是否正确,但他对常凯申的战略能力却是很清楚。
常凯申沉默许久:“敬之,你回一趟武汉,当面询问此事,做好详实的记录,立马带回来给我!”
电报能传递的信息有限,寥寥几行字,根本说不清楚这件事。
何应钦敬了个礼:“是!”
常凯申看向窗外,天色阴沉,褐色的浓云笼罩在上空,狂风拂过地面,树叶哗哗作响。
离开武汉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开始空落落的。
何应钦走后,宋美龄缓步走了进来,倚在门边:“达令,你该休息了。”
常凯申回过神:“夫人,你先休息吧。”
宋美龄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前线的事情,有那些将军们,你三天没合眼,不要把身子骨熬垮了。”
常凯申叹息一声:“武汉.武汉这武汉,可不能白白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