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裁定者就站在他的面前,静默地看著他。
黎诚闻到了松烟墨的味道一一他忽然意识到,对方衣诀间流转的根本不是雾气,而是数以万计的墨跡。
那些飘逸的笔画在辉光中生生灭灭,每一笔都在演绎著一一什么?
一段歷史。
“不必惊慌。”仙说话了,他的声音带著一抹轻灵与超脱尘世的淡然,好似不存在却又切实存在於世间的奇怪声响。
“儘管我已经看到了结局,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感觉一一”
“此行如何?”仙的声音像隔著青瓷碗传来的冰裂声。
黎诚深吸口气,道:“还不错。”
“不请我过去坐坐么?”
“您没办法进来么?”
黎诚愣住了。
“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踏入別人家里,总归有些不礼貌。”
仙微笑。
“请进。”
黎诚忙道,他手一挥,狭间石便化为对坐的桌椅。
仙这才踏步走进来,坐在黎诚对首的位置,
黎诚有些摸不清仙为何来找自己,便也不说话,只同他对面坐著,谨慎地看著他。
这次直视仙倒是没有那些奇怪的记忆和知识冲刷自己的神志了,大概是他有意收敛了威压。
仙淡淡开口道:“我来此,是为了向你说明些东西一一”
黎诚心头灵光一闪,猛地闪过那道士的身影,他然道:“莫非?”
仙缓缓摇头,道:“你想多了,我不会閒到分身入內。”
黎诚尷尬地笑,方才他的確有一瞬间產生了那道士是仙在那重歷史的分身之类的猜测。
“但那道士的確同我脱不了干係。”仙却又道:“你不必钻研那重歷史中的命数,那並无任何意义。”
“这——
仙见黎诚还是困惑,便继续道:“若你要写一个故事,当如何写?”
黎诚思索片刻,道:“先写个框架,然后再慢慢往里头填充內容?”
“是。”仙道:“我在裁定某重歷史的时候,必然是怀著某个目的去裁定的,而这个目的就会促使这重歷史慢慢朝我的想法偏移,但我的目的始终是固定的,也就是说,这重歷史的命运从一开始便已写定。”
“儘管我不会去刻意为那些单独的个体裁定,但在我裁定大方向的那一瞬间,其实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我裁定过了。”
“命数派任何行为都是虚的,他们可以看星星也可以丟铜钱,实际上任何行为都只是在通过这些来窥探那被我所裁定的世界,也就是我所创作的『故事”。”
黎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不必在这上面费心思,你暂没有这份窥见我裁定的天赋。”
暂?
黎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仙。
仙摆摆手,缓缓道:“你已奠定了通向根源的基础,我对你很满意。”
一只青铜爵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爵身蟠纹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微光,酒液表面浮著三两点金箔,像是凝固的星光。
“我来寻你,不为其他,只为邀你成为我的戴冠者之一。
仙轻声道:“我的七位戴冠者尚有三位空缺,你若愿意,可戴我裁定之冠,为我座下行走。”
他一招手,青铜爵缓缓落到黎诚身前。
“不必担忧我,你亦可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