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的脖颈弯成脆弱的弧度,睫毛在火光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这个姿势她再熟悉不过——每当孤儿院的瓷盘碎裂,当晾晒的床单沾染泥浆,院长嬤嬤的藤鞭落下前,她都会把自己折成这般任人宰割的弧度。
叶枫无意识摩挲著指间灼痕,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像往世的班主任。他慌忙褪去烧焦的皮手套,露出布满烫伤的手掌:“咳...这么晚了,呆在外面也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刻意放软的声线被夜风颳得七零八落。
少女试图起身时踉蹌得像初生的幼鹿,叶枫这才注意到她裙摆下伶仃的脚踝——那里交错著青紫与冻疮,却奇异地避开了所有烧伤痕跡。当掌心托住她肘部的剎那,某种冰火交织的刺痛突然窜过经脉,仿佛握住了一块正在融化的玄冰。
圣心孤儿院坐落在风语镇东侧,那里有一名院长和十多位无家可归的孩子,靠著一些社会救济和捐赠维持运作。
露娜始终保持著三步距离,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人偶。每当路过飘著燉菜香气的橱窗,她都会將冻红的指尖藏进破洞的袖口,却控制不住吞咽的细小动作。叶枫突然驻足在一盏煤气路灯下,黄铜灯罩將他的影子拉长成巨人:“等我五分钟。“
少女盯著他消失在“枫工坊“招牌后的背影,风铃叮咚声里传来翻找货架的响动。她把自己缩进建筑阴影,望著玻璃橱窗里天鹅绒衬垫上的杏仁蛋糕,直到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转瞬即逝的蝴蝶。
再出来时,他怀里抱著牛皮纸袋,蜂蜜与黄油的气息漫过风雪。露娜的胃袋发出不合时宜的鸣响。她慌乱地揪住褪色裙摆,却见少年已掰开麵包,琥珀色浆正顺著他的虎口缓缓下坠。
“尝尝看,蓝火烤的焦可颂。“少年掰开麵包的剎那,金灿灿的流心漫过指缝。露娜小口咬著酥皮,霜在舌尖炸开的温度,竟比方才的烈焰还要灼人。
少女舔了舔粘上霜的手指,喉间发出幼猫般的呢喃:“哪来的?“
“那家麵包店,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那家店店主,是个麵包师。“少年得意的笑笑。
“慢些吃。“叶枫望著狼吞虎咽的少女哑然失笑,自己也不禁咬了口冷掉的麵包。凝乳奶油在齿间化开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修真界那位嗜甜如命的剑尊——那人也总爱把他炼的辟穀丹当豆嚼。
街角寒风捲起空纸袋的呜咽,冷掉的麵包有些难嚼。少年突然起身,皮靴碾碎路边冰凌的脆响惊醒了她的踌躇。“等著,我去拿杯水过来。“
露娜停下了咀嚼,痴痴地看著叶枫离去的背影,不远处的橱窗亮著橙光,玻璃上的霜正被室內蒸汽融化成泪痕。她將残留余温的纸袋按在心口,忽然希望这段石板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
圣心孤儿院的铸铁大门在雪夜中森然矗立,似乎將门內外的两人分割成两个世界。
“我们还能再见吗?“
露娜攥紧残留余温的纸袋,面色平静的问出这句话,心中的希翼和紧张却有些掩盖不住。
“当然。”黑色门外的人笑了笑,挥挥手,“我叫叶枫。”
少女倒退著走著,叶枫看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身后,自家车夫的声音传来,“少爷,我们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