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嵐抬眸,眼底闪过一抹难言的情绪,似是挣扎,又似决然。她缓缓自袖中取出血玉,双手奉上:“昨日回府之时,一名黑衣人將此物交给我,说是婆母故人之物,托我转交。”
杨老太太的神色瞬间骤变,眼中难掩震惊,手指微微收紧,呼吸也不由得沉重了几分。屋內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铜铃风铃声轻轻迴响。下一刻,老太太颤抖著接过血玉,指腹轻轻摩挲著玉上的斑驳纹路,神色愈发沉重,眼中渐渐浮现出无尽的波澜,仿佛回到了某个遥远的往昔。她低声喃喃:“这……”
赵清嵐在一旁静静看著她,心中忍不住嘆息。看到杨老太太的反应,昨夜青蛇所说,怕是並非虚言,这血玉竟真是齐老太爷留下的信物。
过了许久,老太太似乎才从回忆中挣脱,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朝身旁的嬤嬤喊道:“去,取那匣子来。”那嬤嬤也是跟著老太太久了的,刚刚看到血玉的瞬间,也是脸色一变,如今听到老太太呼喊,急急忙地转身跑到內屋,不多时,便捧著一只红木匣走了出来。
老太太接过红木匣子缓缓打开,匣中赫然是半块与赵清嵐带来那只模样相同的血玉。老太太將血玉从木匣中取出来,颤颤微地將两块血玉缓缓相合,两块血玉竟严丝合缝,浑然天成,血玉上暗红色的脉络交匯成完整纹路,上面的“保”字更是清晰可见。赵清嵐心头微震,目光紧紧锁在血玉上,心思百转千回。老太太捧著血玉,眼中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沉痛与怀念。
许久,好似方才想起赵清嵐还在身旁,低声问道:“他可说了什么?”赵清嵐猛地惊醒,怔怔地盯著杨老太,突然微微一笑:“他说让婆母放心,廷山会出来的!”
待回到屋內,屋內只余赵清嵐一人,她缓缓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密密匝匝的春雨,神色晦暗不明。铜铃依旧在风中摇响,仿佛无尽夜色中的催命符,令人心烦意乱。
暮然间,她忽然伸手猛地推开窗子,冰冷的夜风裹著雨珠扑面而来。下一瞬,她又“砰”的一声將窗户重重合上。双手缓缓收紧,攥住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中怒火翻涌,委屈、愤懣、杀意交织,像是要从胸腔里破土而出,可最终,终究还是被那句“生死不知”狠狠压了回去。
忽然,房门吱呀一响,门外探进一个怯生生的小脑袋,正是贴身服侍她的小荷:“夫人,外头起了风,夜深露重,奴婢给您添件披风……”
赵清嵐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冰冷的情绪才稍微回暖,摆了摆手,声音透著一丝疲惫:“退下吧,我不冷。”
小荷却没动,欲言又止,似是听见了屋內刚才的响声,眼底满是担忧:“夫人,您……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清嵐看著她,心中柔软之处被微微触动,缓缓走过去,伸手替她理了理髮鬢,语气罕见地温和:“无事,只是有一些担心夫君罢了。”
小荷咬了咬唇,终究不敢多问,只得退下。
赵清嵐独自站在窗前,眼底沉沉。她知道自己迟早要涉这一局,但让她以堂堂赵家嫡女、齐府主母之尊,去为人设局、接近那等卑鄙小人,实在难以下咽。
可转念一想,廷山如今身陷囹圄,三日后即將被押送入京,扬州城內暗流汹涌,若无实证斩断知府这条臂膀,廷山怕是难有生还之机。
她缓缓闭眼,指腹在掌心处轻轻摩挲,伤口犹在,鲜血未乾。良久,她低头看著窗下那方青砖,那是昨夜青蛇翻窗而去时,留下一点血跡,已被夜雨冲得模糊。
赵清嵐眼底闪过一丝狠色,心头冷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抬起手,缓缓抵在窗欞上,“篤、篤、篤”,三声脆响,在这雨夜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