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宁皇帝宣讲了开幕致辞，随即返回高椅就座，身旁没有了形影不离的将军，皇女和一个年轻侍卫陪伴他左右，军官和士兵拱卫在侧。

他注视着各派的主祭依次致辞，演说辩论的环节尚未开始，现在只是各派介绍来历与法统的时候。

每个教派代表现身演讲台上，都会引发一阵呼喊。身着白衣的正统主祭走向话筒时，广场上的声浪更是如潮汐般汹涌，震动了建筑的墙垣和玻璃。

阴冷多云，烟霾笼罩的冬季白昼，世界无比喧哗。

异端教派的仪仗队被安排在最角落，离持枪士兵非常近。握着木杆的疤脸可以看到军官的皮肤毛孔，死硬的眼角和耷拉的眉梢，像送殓人。

疤脸微微仰首，让目光愈加俯瞰。对面的军官轻轻按住腰间的枪套，咧嘴发笑。

“到我们了。”老祭司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疤脸一同走向演讲台。

孤零零的仪仗长杆沿着高台移动，经过一重重色彩鲜艳的教派队伍，黑衣黑袍的异端修会迎来的只有沉默。

老祭司站在话筒后，广场上忽然传来几声叫好，循声望去，是一群铁胳膊铁腿的伤残老兵，正在茫茫人潮里发出最嘹亮的欢呼。

他和疤脸都笑起来。

轻拍话筒，老祭司高声讲说：“千年前的今天，五神降世显现奇迹。信徒们，尔等须相信，祂们的目光从未远去，仍旧注视大地……”

十二声钟鸣在此时响起。

站在木架上的三眼海鸥忽然振翅而飞，高高跃向苍穹，广场上的人们发出轻微的骚动。

那海鸥穿过笼罩洪都天空的烟霾，在自由的大气中盘旋。

一道佩戴面具的身影出现在海鸥盘旋的中心处。

法师幻身屹立苍穹，望着上方的云和下方的烟雾，开口诉说龙语。

“（咒言）澄净天穹。”

庄严雄浑的太古语言被道出，咒力迸发，世界在伟力的词句中痉挛，大气猛烈摇颤，爆炸开震裂屋瓦的雷鸣。

洪都大街小巷传荡的喇叭声音被轰雷掩盖，突如其来的巨响，二百万张面孔惊愕仰望。

以教堂上空为原点，方圆百里的烟云排开弥散，消失无踪，干净爽朗的大气沁人心脾，热烈的阳光遍撒。

“怎么回事？”二百万人发问，就连帝国之主亦不知所措。

老祭司和修会成员露出笑容，仰面跪坐，一手抚胸，一手高举向天。

“（真言）光。”法师轻声说。

苍穹的太阳依旧白灿，但笼罩洪都的天光却骤然黯淡下去，湛蓝的天空变得紫灰，隐没在白昼的群星渐次显现，舒爽地闪烁摇动。

浓荫笼罩大地。

昼夜在此刻混淆。

壮丽辉煌的天文奇观显现头顶。

城市哗然。

“敬拜奇迹吧，世人们！”老祭司欢畅大笑。

于是，街道的人群跪伏，广场上的宾客起身，走到空地上屈膝，高台上的祭司教徒们骇得丢下仪仗，抖落冠帽。

“奇迹是真的！”洪都民众山呼。

“五神是真的！”神职人员惊恐哭叫。

“朕、朕……不配……”皇帝瘫软在王位上，身体流淌到地面跌坐。

金黄的日光在法师手中汇聚如球，炽热的高温能瞬间汽化金属，他已掌握太阳之火。

御术操控的日光凝结仿佛实质，被林博塑造成一道通天彻地的螺旋阶梯，自苍穹蔓延向下，末端停在教堂前的空中。黄金光芒被法师拘束了刺眼的辉煌与恐怖的高温，可以肉眼直视，形似璀璨剔透的黄水晶。

三眼骷髅自螺旋阶梯中降落，飞鸟立于肩头。

世人皆得以目睹奇迹身影。

老祭司跪坐抬手，企盼神灵垂恩。

三眼骷髅轻点他的食指，随即，黑衣祭司俯首敬拜。

目睹此景，广场欢呼的浪潮弥漫向每一条街道，洪都山呼海啸。

柯文·埃温面无血色，战栗的身躯一步步挪动到奇迹行者身前，人王的头颅终于深深低垂，屈膝朝礼。

此时此刻，白石岛，石塔镇外。

帝国陆军的上千士兵止步不前，他们面前，漂浮着三眼骷髅的身影。

最坚韧的战士信徒也纷纷沉默、畏怯。

深受皇帝信任的将军厉声逼迫，第一个抽出手铳对准身边士兵，要求他们立即执行军令。

“（真言）人类。”

骷髅面具下飘出风声，法师抬手一指。

所有的士兵、军官、将领，上千人都在这一瞬间失去身体的掌控，僵硬滞涩，随后不由自主抛下武器，身躯离地悬浮一尺，接着摔落下去，全都倒地趴跌。

恐怖的死寂过后，恢复自主行动能力的帝国士兵纷纷跪伏。

这是风帆群岛年末的神降节，奇迹教派成为克宁帝国正统且唯一的国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