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棺,定论。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数息时间。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手段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陈玄奘满脸感激和敬畏,那对师兄妹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而段小姐则是一脸惊疑。
陈霄迎著她的目光,微微一笑,“这位小姐,莫非便是西域大名鼎鼎的除妖寨寨主,山大王段小小?”
段小姐闻言,反而扬起了下巴,带著几分江湖儿女的泼辣,“没错,就是本寨主,不过她话锋一转,指向陈霄手中的剑匣,柳眉倒竖,“这只猪妖是我盯了许久的目標,你抢先一步把他收走了,未免太不讲江湖规矩了吧?”
陈霄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轻拂衣袖道,“段小姐此言差矣,降妖伏魔,各凭本事,这只猪妖谁先擒住,自然便是谁的战利品,岂有谁先看到,便归谁的道理?”
『若按此说,那最先发现此地异常的,恐怕还是那些被害的无辜路人,莫非这猪妖还该归他们所有不成?”
他语气平和,说完还轻轻咳嗽两声,更显得自己才是辛苦付出的那一方。
隨即,陈霄目光转向一旁还有些发憎的陈玄奘,將他推了出来,“若段小姐不信,不妨问问这位要饭的,方才若非我及时出手,他恐怕已遭不测,谁先谁后,谁才是真正出手解决祸患之人,一目了然。”
陈玄奘突然被推到前面,面对段小姐那灼灼的目光,一脸义正辞严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这位公子说得极是,確实是这位空虚公子率先收服了猪妖,救了小僧,也救了这二位道长。”
“若非这位公子,我等皆要命丧於此,待到月圆之夜,此地妖气更盛,不知还有多少生灵要遭涂炭,女施主你总不能强抢別人的战利品吧?这与强盗何异?”
段小姐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堵得一时哑口无言。
她本性率直,经常蛮不讲理,但陈玄奘那句与强盗何异还是戳中了她,逆反心理反而被激了上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嘿,你这个臭要饭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段小姐柳眉倒竖,抬手就给了陈玄奘脑袋一个爆栗,“本事没有,道理一堆,看我不打死你!”
“哎哟!”
陈玄奘吃痛,抱头鼠窜,“女施主你—哎呀,公子救命啊!”
他下意识地就躲到了陈霄身后,段小姐则不依不饶地追著他打,两人绕著气定神閒的陈霄转起圈来。
不过陈霄却只在一旁静静看著,看著段小姐那毫不做作的模样,似乎並不像偽装,无论是嗔怒、羞恼、还有那么一丝被说中心事的蛮不讲理,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来我或许是误解了。”
陈霄心中暗,“即便她真是观音化身,此刻的意识也完全属於段小小自己,她並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和使命,所有的行为反应,都发自本心,而这看似偶然的相遇、萌生的情,恐怕也早已在更高存在的算计之中”
想到这里,他看向仍在追逐打闹的两人,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怜悯。
身在棋局而不自知,喜怒哀乐皆如提线,就连那即將萌发的爱情,也不过是神佛用来点化金蝉子的手段罢了何其可悲,又何其无奈?
最终,段小姐也没真把陈玄奘怎么样,只是气呼呼地瞪了陈霄一眼,又端了汕汕爬起来的陈玄奘一脚,哼道,“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这只猪妖就让给你了,不过下次別再让我碰到你抢我的妖!”
说完,她转身瀟洒离去,只是背影怎么看都有点不甘心。
片刻之后,陈霄打发走了那对还在为“谁更俊美”“跟谁走”而拉扯的活宝师兄妹,独自提著封印了猪刚鬣的剑匣,离开了阴森的黑风坳,准备前往府衙交接悬赏。
然而,在途经一处炊烟裊的村落时,他恰好看到四位身材健硕,正在村口大树下嗑瓜子閒聊的大妈。
陈霄脚步一顿,看了看手中的剑匣,又看了看那四位大妈,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点。
他缓步上前,从袖中取出几锭明晃晃的银子,“四位姐姐,不知可否想赚些轻快钱?”
十几分钟后通往府城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副极其引人注目的景象:
四位膀大腰圆,穿著不合身的洁白纱裙,脸上涂著夸张胭脂的大妈,味地抬著一架简易的竹製步攀。
步琴上,陈霄一袭月白长衫,面色苍白,半倚半靠,微闭著眼,时不时虚弱地咳嗽两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幅四大金刚抬病弱贵公子的诡异组合,引得沿途路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与此同时,陈玄奘心有余悸,一路小跑回到了那座摆放在闹市当中,破旧不堪的壁画前。
“师父,师父!”
陈玄奘气喘吁吁地喊道,“徒儿回来了!”
壁画下,一位大腹便便的胖和尚正歪在破蒲团上,啃著一根葫芦。
此时,胖和尚懒洋洋地掀开眼皮,警了陈玄奘一眼,“妖怪降住了?是为师教你的《儿歌三百首》感化了妖怪,还是真爱理论又碰壁了啊?”
陈玄奘连忙摆手,脸上带著后怕与兴奋交织的神色,“不是的师父,这次徒儿差点就回不来了,那高家庄的妖怪特別厉害,全是皮囊怪,还有一个更凶的猪妖,幸好有一位高人及时出现,
几下就把所有妖怪都解决了,还把那个最厉害的猪妖给收服了!”
“哦?”
胖和尚啃葫芦的动作顿了顿,小眼晴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高人,什么样的高人?
用的又是何种神通,竟能轻易降服那猪妖?”
他坐直了些身子,看似隨意,实则注意力已然集中。
陈玄奘努力回忆著,比划道,“是一位公子,穿著白色的衣服,脸也特別白,好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老是咳嗽。”
“但他可厉害了,能驾驭好多把飞剑,眼繚乱,最后变成一个光阵,就把那猪妖给关进去了,我人听说他就是天下第一驱魔人!”
“空虚公子?!”
胖和尚听到这四个字,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眉头紧紧锁起,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意外甚至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反覆咀嚼著这个名字,“赵无极?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还恰好在你遇险的时候?”
“师父,您也认识这位空虚公子?”
陈玄奘看著师父异常严肃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奇怪,“他既然是天下第一驱魔人,出现在有妖怪的地方不是很正常吗?要不是他,弟子恐怕就真的交代在那里了。”
然而胖和尚仿佛充耳不闻,手指无意识地捻著佛珠,眉头越皱越紧,“不对—-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他不该此时介入,更不该如此乾脆地收走猪刚鬣,难道—”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时总是眯著的眼晴里,此刻却仿佛有光芒流转,深邃得如同星空,“玄奘,你详细说说,那空虚公子出现前后,可有什么异常?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尤其是对那猪妖!”
“异常?好像没什么异常啊。”
陈玄奘被师父这前所未有的態度搞得有些紧张,努力回忆著,“他就是突然出现,然后用飞剑打妖怪,最后把猪妖关起来了?师父,空虚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胖和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靠回蒲团,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嘆息。
“唉天道无常,或许,这就是命数使然?亦或是—某种连我也未能窥破的劫数开端?”“
他的话语变得玄之又玄,仿佛在困惑,又仿佛在推演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