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看到寥寥的人在城市中晃动，天空中的飞车也没有曾经那么密集，整个城市就像鬼城一样阴气森森。

看来，半年前的那一场灾劫至今都没有让城市缓过来。

不过如今刚刚甦醒，陈霄有一种自己还处於半梦半醒间的感觉，於是他穿好衣服，直接走出別墅，漫步在城市空旷的街道上。

脚下，感应地砖因他的经过而亮起微弱的光带，旋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半年的时光，对於在虚境中度过了二十余载风云的他而言，不过弹指一瞬，但现实世界的变化速度却比他预想的更快，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闭著，强化玻璃幕墙积著薄灰，偶尔有仿生清洁工无声滑过，却也带不起半分生气。

曾经川流不息的反重力飞车，如今稀稀拉拉，在高楼间的航道中急速穿行，引擎的喻鸣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繁华落尽，不过如是。”

陈霄低声轻语，六阶元神的灵觉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这座城市瀰漫的“气”

一一一种沉鬱、

颓败，缺乏生机活力的氛围，半年前那场虚境入侵带来的创伤，显然远未癒合。

在如今六阶元神的视角下，许多细微之处映入眼中，墙壁角落不易察觉的能量泄漏斑点，空气中飘荡的极微量金属粉尘，远处大厦內部稀疏的生命磁场这座城市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后进入休眠期的巨兽，正在缓慢而艰难地尝试自我修復。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记忆中的一个地方，非自然人抚育中心。

那是一片规模宏大的建筑群，银白色的流线型结构，充满未来感，但也透著制度化的冰冷。

他还记得，三年前原身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怀著对自由和元宇宙的憧憬，以及一笔巨额债务，懵懂地踏入社会。

与周围的死寂截然不同，此时的抚育中心却透出一种异样的沸腾。

就在陈霄驻足的那一刻，仿佛某个开关被按下，抚育中心那巨大的合金门扉缓缓滑开。

紧接著，海啸般的欢呼声、笑声、喧譁声猛地爆发出来，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瞬间衝破了这座城市沉重的寂静。

“自由啦一一！”

“终於出来了！”

“元宇宙，我来啦！”

成千上万名年轻的少男少女，穿著统一的素色制服，脸上洋溢著无法抑制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无限懂憬，如同开闸的洪流，欢叫著从大门內奔涌而出！

就如同一股鲜活奔腾的泉水，猛地注入这座乾涸菱靡的城市血管之中。

剎那间，原本死气沉沉的街道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变得鲜活而拥挤，少年们三三两两，有的兴奋地討论著官方给予的优惠政策，声音清晰地传入陈霄耳中。

“太棒了，听说因为我们这批人愿意留下建设海州，之前的抚育贷款全免了！”

“何止，还有五万联邦幣的安家补贴呢，足够买最新款的『幻世v型”元宇宙头盔了！”

“现在就差找个便宜点的公寓了，赶紧註册身份，进军元宇宙！”

陈霄站在人流边缘，看著这一张张充满朝气，未经世事打磨的脸庞，眼神微微闪动。

这一幕，何其熟悉。

原身记忆里那份即將脱离樊笼的喜悦，对未知的期待，都与眼前的少年们重叠，只不过，这一批新人似乎格外幸运，城市的灾难反而成了他们的机遇。

“用元宇宙来转移矛盾，缓解现实压力联邦这一手，玩得越发纯熟了。”

陈霄心中瞭然。

联邦凭藉非自然生育技术，新的一代非自然生育人终於成熟了，可以继续填补这个世界因为婚姻制度消亡而不断损失的人口。

果然，元宇宙的確是一种缓解贫富差距、转移社会矛盾的绝佳方式。

就算现实一贫如洗又如何？

在元宇宙世界依然可以品尝山珍海味，美人和美食隨意享用。

同时，因为现实身份的保密性，在元宇宙中，平民和亿万富翁也没有任何差別，每个人都可以侃侃而谈。

没有歧视、没有痛苦，没有飢饿和死亡，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现实中永远无法成为的样子“所以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发展模式吗？”

陈霄来到岔路前，看著抚育中心內不断涌出的成千上万的人潮，微微露出思索之色。

古往今来，普罗大眾都只是作为一个基数存在，只有真正的大智慧，大毅力者才能脱颖而出成为文明的精英种子。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確很完美，完美到几乎不真实。

无论你是庸人还是精英，都能找到属於自已的人生，而且人类文明也无法无视平民这个基数。

正是因为有无数庸庸碌碌的普罗大眾存在，才会有精英诞生的土壤。

就算是十万平民里出一个，人类联邦千亿级的人口，每年诞生出的精英也足够维持文明长盛不衰了。

而元宇宙，就是精英的大过滤器！

只有能抵御住元宇宙腐蚀的人，无论是享尽一切荣华后的大彻大悟，还是意志力坚定生而知之，都是未来的精英种子.—

想到这里，陈霄暗暗嘆息一声，眼中浮现出感慨之色。

生在这样的时代，何其之幸！

就在他心绪翻涌之际，光脑晶片微微一震，郑乾的消息回了过来。

【我靠，活的！你总算爬出来了，在哪呢？別告诉我你又啃那没味的营养棒，站著別动，发定位，哥们儿马上到，带你去吃好的，现实里的！顺便好好说说，你这半年又跑哪个位面当山大王去了？】

看著这条充满郑乾风格的消息，陈霄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些仍在不断涌出，充满活力的年轻身影，然后缓缓转身，將身后的喧囂与希望一同拋在脑后。

城市的夕阳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与周围依旧稀疏的人流和车流相比，显得有些孤独，却又带著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

六阶元神，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