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见陈霄神色虽略显苍白，但目光锐利，气息沉凝，並无大碍，心下稍安，立刻肃然应命。

“据探马回报，联军大营东南十里外，有一处白松谷。”

陈霄手指城外黑暗的东南方向，语速极快，“此谷地形奇特，外窄內宽，状若巨大口袋，谷內遍生油松，极易引燃，且谷口狭窄，仅容数骑並行！”

“你今夜去那里施法，引他们进入其中，对方气数低迷，运势正低到极点，我要在这里將他们一网打尽！”

妙玉何等聪慧，瞬间明白了陈霄的意图，美眸中闪过一丝惊骇，“可是—十万之眾军煞犹存，下官若强行施法，恐遭军煞反噬，道基崩毁事小，若连累主公大计”

“哈哈哈！”

陈霄仰天大笑，“非也！此非强求，乃是顺天应命，万物皆有一饮一啄，此乃他们欠本公的，合该偿还，因此你可大胆施为，毕竟你也只是辅助，真正起作用的依然是本公！”

说看，陈霄解下腰间佩剑，递给了妙玉。

“此剑属金，乃本公贴身佩剑，而那齐王黄仁，其生辰八字本公早已探明，其命格属木，金克木，此乃五行生剋之天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地至理，因果相连！”

陈霄目光如电，直视妙玉，“你只需携此剑潜入白松谷，择一隱蔽处布下阵法，只为吸引那气数低迷，心智已迷的黄仁，如同飞蛾扑火般，將他的军势引入这绝地之中，剩下的天罗地网，本公自会布下。”

妙玉听著陈霄的谋划，只感觉眼前的陈霄经歷此劫后气运深藏，大为不凡，竟隱隱有著真龙之姿，顿时心折。

“下官领命！”

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瞬间消散，妙玉再无迟疑，双手恭敬地接过龙泉剑。

剑入手，一股沉甸甸的因果与肃杀之气传来。

她不再多言，而是轻装简从，带著几名道童弟子便借著夜色朝著东南方向的白松谷疾驰而去。

看著妙玉消失的方向，陈霄独立城头，眸中似悲似喜，低声嘆道，“黄仁，你终归为反王，而反王便是为王前驱，为真主开道，这便是你的宿命了。”

翌日，联军中军大帐。

虽然已是春末，但连日的对时和昨夜的诡异天象，令天气显得格外闷热烦躁。

大帐內，气氛却一片凝重。

黄仁和各大反王们脸色苍白，听著斥候带回的关於“落魂坡”的恐怖消息。

“整座山坡似被天雷犁过，焦黑一片，所有参与施法的泰山道修土，白莲教神女及其隨从，尽数化为飞灰，尸骨无存，连一丝完整的法器碎片都找不到！”

一名斥候磕头惶恐道。

“鸣——呜呼哀哉！”

黄仁闻言捶胸顿足，涕泪横流，放声悲豪，“痛煞我也，泰山仙长，神女大人！尔等为我山东大业，竟遭此天谴，尸骨无存！本王心如刀绞啊！”

他哭得情真意切，仿佛死了至亲。

然而，仅仅三声悲哭之后，他猛地抬起头，再次发出三声大笑。

眾反王被他这喜怒无常弄得目瞪口呆。

“齐王何故发笑？”

混江龙疑惑地问道。

黄仁猛地抹去眼泪，“诸位贤弟，仙长与神女遭此猛烈天遣，尸骨无存，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们的咒杀之术已然生效，那天谴如此酷烈，正是天道震怒於贾璋此疗逆天而行的明证，他此刻必定身受重创，神魂俱损，离死不远了！”

“哦？”

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那么，我们现在攻城？”

“糊涂，我等何必去强攻沂州城？”

黄仁摇了摇头，“现在攻城，只能是令城中贾璋属下齐心协力，而我等只需静待，那么城內贾璋的部下就会互相攻伐，城內大乱，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攻下城池。”

“因此，我们只需在城外静待三日，不出三日，城中群龙无首，贾璋那些骄兵悍將必定为了爭权夺利而自相残杀，內乱必生！届时，城门不攻自破！”

“而且，就算万一贾璋无事，我等静待也是一条对策，到时候知道了城內虚实，自然有下一步计划。”

这番高论一出，帐中先是一静，隨即爆发出喻喻的议论声。

虽然听起来有些一厢情愿，但结合那恐怖的天谴景象，以及贾璋確实可能重伤的猜测，似乎———也有那么几分歪理？

更重要的是，黄仁不用他们现在去攻城了。

“齐王高见！”

不远处，另一名反王跳出来附和，“此时进攻，实乃下策，静观其变才是正理！”

眾人连忙应是，就算是一些对於此建议不认同的反王看见眾怒难犯，也只得不声。

“对了！”

突然，不知谁再次开口，“小弟听说，东南十里外有处白松谷，谷內林木葱鬱，清泉流淌，景色宜人，更兼谷口狭窄，易守难攻，实乃避暑休憩，静待胜机的绝佳住处，有探子还曾言，谷中薄雾繚绕时，似有仙娥身影隱现，瑞气隱隱，此乃吉兆啊！”

这番话顿时令连日燥热，军纪涣散的眾反王们眼前一亮。

一可避暑，二可防御，静待胜机？

还有仙娥祥瑞，这不比在这乾耗看强百倍？

黄仁此刻只觉念头通达，仿佛智珠在握，昨夜那莫名的心悸和不安早已被这天赐良机的狂喜衝散。

“好，贤弟此言甚合吾心！”

黄仁抚掌大笑，意气风发，“传令三军！拔营起寨，移师白松谷，我等就在那洞天福地之中，饮酒作乐，静待沂州城破的佳音！”

命令一下，早已厌倦枯燥营盘生活的联军顿时一片欢腾，他们兴高采烈，如同郊游般，乱鬨鬨地开拔，涌向白松谷。

谷內果然如探子所言，古松参天，鬱鬱葱葱，凉风习习，比外面平原清爽许多，狭窄的谷口也给了这些反王一种特殊的安全感。

很快，十万大军便如同沙丁鱼罐头般，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整个口袋状的山谷。

隨著篝火点燃，酒肉飘香。连日来的紧张和对攻城伤亡的恐惧，在此刻化作了放纵的狂欢。

黄仁与一眾反王在中军大帐內开怀畅饮，更有甚者，派亲兵快马加鞭从附近县城强掳来大批青楼女子入营。

丝竹淫靡之音、猜拳行令的喧囂，女子的哭泣与浪笑，混杂著士兵的哄闹，在这本该肃穆的军营上空迴荡，散发出一种末日降临前极度疯狂、腐朽败坏的气息。

若有精通望气者在此，就明悟此乃气数败坏之兆了，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这些人，都已经五蕴皆迷，成了黄仁的应劫附带。

这一劫终究是避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