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搏杀,最耗气力,寻常士卒,五日方得一顿荤腥,战时方能日食肉糜,
以保体力充沛。
而那些飢肠辗的流民义军,往往挥不动刀枪,不过是待宰羔羊。
眼前这些新募之兵,大多面黄肌瘦,陈霄不敢骤施高强度操练,首要之务,
是足食养力,同时严习號令旗鼓,操演基本阵列。
初始之时,营中混乱不堪,陈霄早有预料,调遣亲信家丁及部分归附的府兵老卒,组成执法队,如果操演出错,就会执行鞭刑,再犯者,则是军棍伺候。
只是儿天,五千人就刷下了一千有余。
对於这些被刷下来的人,陈霄也不是將他们赶出去,而是让他们参与冬季的开垦,扫雪,城墙修等工作,並且给於最基础的粥食,令他们不至於饿死。
等到了来年春季,自然就会有多余的田亩进行耕种。
而等到半月之后,五千人文被刷下一千。
至此,所有老弱和意志薄弱者全都被刷下,三千精兵已然浑然一体。
而陈霄则吃住全都在兵营之中,和眾人同吃同睡,对操练刻苦武艺出眾之人也不吝擢拔。
在这种恩威並施的情况下,终將营中怨气压下,新兵渐知號令,阵列初具规模,逐渐形成了一支真正的军队才有的气象。
三月之后,练兵始成。
而此时,也早已进入春暖开的初春时节。
“凛招討使,薛姑娘已接回皇妃,车驾已至府门!”
大堂中,一名亲卫快步入內,轻声稟告道。
陈霄身形微顿,缓缓转过身,眼眸中掠过一丝感慨,隨即开口道,“请!”
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薛宝釵当先踏入正堂,一身风尘僕僕的戎装未卸,
亮银蟠龙枪虽已收在特製的布囊中,但那股经歷过廝杀的血气却尚未消散。
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显得更为成熟,对著陈霄微微頜首。
陈霄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前几日在亲信接应到返回的贾元春后,他已然收到了消息,知道薛宝釵一路上有著不少的波折,就连四个跟隨的丫鬟也惨死其中。
此时此刻,一个身影在薛宝釵身后缓缓出现,取下了头上的斗笠,不是贾元春又是谁?
此时的她身披一件略显陈旧的素色斗篷,长途跋涉加上担惊受怕,让她原本丰腴雍容的脸颊清减了不少,带著旅途的疲惫与苍白。
她缓缓踏入这熟悉又陌生的家,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沙盘前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陈霄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没有预想中的姐弟情深,抱头痛哭,贾元春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困惑,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陌生。
多年不见,眼前的少年,身形依稀是宝玉的模样,但那眼神,气度,哪里还有半分记忆中那个在姐姐怀里撒娇,只知在內帷廝混的“混世魔王”的影子?
“宝—宝玉?”
元春的声音有些乾涩,试探性地呼唤著。
陈霄微微点头,他並未上前,保持著一种礼貌而疏离的距离,“姐姐,一路辛苦。”
这声姐姐,让元春心头一颤,確认了身份,却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巨大的鸿沟。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扫过这儼然已是军事指挥中枢的正堂,掠过林黛玉那对骇人的巨锤,掠过王熙凤案头堆积如山的军情文书,最后定格在陈霄身上,语气带著一丝质问。
“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听闻江寧反了?还有朱三太子圣旨?宝玉,
你—你做了什么?”
陈霄尚未回答,元春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正堂侧后方一道被厚重惟慢半掩的房门,门內似乎是一处偏厅,就在那帷慢缝隙间,她看到了一个令她心臟骤停的身影。
她的父亲!
曾经威严持重,满口圣贤文章的工部员外郎,此刻却穿著一件半旧的灰布袍,形容枯稿,面色灰败,正楼著坐在一张木凳上。
两名眼神冷漠,腰悬佩刀的精锐家丁守在他身后,贾政双手拢在袖中,低著头,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面,对堂內的动静毫无反应,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父、父亲?!”
元春失声惊呼,看看那被严密看守,如同囚犯般的父亲,又猛地转头看向陈霄,凤眸中瞬间燃起怒火,“宝玉,你竟然囚禁了父亲?!你、你疯了不成?!”
面对贾元春的质问,陈霄神色依旧平静,他抬起手,示意薛宝釵和林黛玉不必上前阻拦。
“姐姐,时代变了。”
陈霄淡然道,“清廷无道,剃髮易服,屠戮我汉家儿郎,父亲他墨守成规,
只知愚忠,险些將整个贾家拖入方劫不復之地,囚禁他非是弒父悖伦,而是为了保全贾家血脉,让他不至於因固执己见而身首异处,累及满门!”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元春的眼睛,“至於我做了什么?我做了贾家男儿该做的事!光復江寧、举义旗、聚豪杰,要在这乱世之中打出一条生路,更要为贾家搏一个真正的前程,不再是满清的包衣奴才,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说著,陈霄指向沙盘上烽烟四起的江南舆图,冷声道,“姐姐,你曾是深宫贵妃,应比旁人更清楚这朝廷的腐朽,雍正暴毙,乾隆小儿登基,遣你出宫,难道真是恩典?不过是弃子罢了,若非宝姐姐冒险接应,你能平安抵达江寧?”
“你—..”
元春被陈霄这一番充满血与火的话语震得后退半步,胸脯剧烈起伏。
她看著陈霄眼中的杀伐果断,又看向偏厅內如同风中残烛的父亲,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压住了她。
她曾是深宫妃子,自知陈霄所言非虚,清廷的冷酷她深有体会,但眼前的景象依旧让她感到刺骨的冰寒。
她张了张嘴,想斥责,想用君臣大义父子纲常来压服这个陌生的弟弟,却发现那些曾经根深蒂固的观念,在眼前这个少年磅礴的威压面前,竟是如此苍白。
“疯了,真是疯了————宝玉,你究竟是谁?”
贾元春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陈霄静静地看著她,“本公子名为贾璋,更是这乱世之中的大明招討使,姐姐,欢迎回家,只是这个家已不再是那个只知风雪月的贾府了—”
“迟早,你会理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