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大理寺卿,自不是吃素的。
没点嘴皮子功夫,他坐不稳这个位置。
齐司延正欲出声与之辩驳,江元音却率先开口了:“张寺卿误会了,我惩治令郎,非是为了几个舞女出头。”
那片刻的沉默,她已寻好了应对的说辞:“我惩治令郎,是因为他处处打著大理寺的名头,在汴京城內作恶,欺辱逼死的是贱籍的舞女,败坏的却是朝廷命官在百姓眼中的威严,大理寺乃是公正执法之处,若不惩戒,日后百姓如何对朝廷办案信服?”
“再者,我拿身份压人,是因为令郎作恶在先,可不是为了满足我某些癖好,这和令郎有最本质的差別,我如何没有立场抨击他?”
要寻里胡哨,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也不是不会。
末了,她掀了掀眼皮:“谈起大昭律法,张寺卿定然比我熟悉,不知大昭律法里可有维护朝廷命官名声的条例?”
“若是有,我前日所为,便是依旧大昭律法行事,合情合法。”
“若是没有,”她顿了顿,婉转地骂了回去,“那在大昭律法面前,张寺卿同贱籍的舞女便没有差別。”
他以为自己高贵到哪里去了?
可笑。
张文柏被这番说辞堵得无话可言,一张脸憋得通红。
另一边,李澜、杜严书乃至那四位“刺客”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李彦成停下了拨动玉串的手,看江元音的眼神深了几分,眉宇中浮现不耐。
他对张弘有没有欺凌折辱舞女不感兴趣。
这种“小事”定不了什么大罪,哪值得他浪费心力?
齐司延將一切收入眼底,也不再给张文柏同江元音辩驳反嘴的机会,话锋一转,把话题往李彦成想听的方向引:“我看张寺卿分明是想以此为藉口,模糊你行刺六皇子的罪行。”
他沉声,压下大的罪责:“不日前,皇上禁足太子殿下,张寺卿极力反对,今夜便行刺六皇子,可是有心干扰皇上的决策,妄议储君之位?”
“张寺卿,安得什么心啊?”
张文柏急得直起了上身:“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行刺了六皇子?六皇子现下不是毫髮无伤吗?!”
“那是本侯与公主及杜监正,竭力保护,六皇子才安然无恙,你此番是行刺未遂。”
“什么行刺未遂?定寧侯可有证据,若是没有……”
“哗啦——”
是玉串砸落在地板上,玉珠洒落的声音。
殿內顿时没了人声,呼吸可闻。
曹学良等宫人忙跪地高呼:“皇上息怒——!”
李彦成怒视张文柏:“你吵够了没有?”
他只盯著他一人发问,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张文柏匍匐在地,脑袋悬浮於地面,绕回最初的话题,表態道:“臣绝无行刺六皇子之意,攻击棲梧公主也只是为犬子討要公道,虽棲梧公主毫髮未损,但臣愿意认罪受罚,也请皇上定夺,棲梧公主废犬子双腿一事,当真没有过错吗?”
李彦成听完,却是冷淡的回:“你到底是行刺六皇子,还是攻击棲梧公主,还有待定夺,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你行刺皇家子嗣,都是大罪,当即刻革去大理寺卿一职,入狱等候发落。”
张文柏离地一寸的脑袋泄了力,直接砸在了地面上。
李彦成没提及江元音一句,直接给他定了罪。
他有些颓然,却没有太过震惊,仿佛一切在他预料之中。
他来时,便做足了准备。
李彦成:“定寧侯。”
“臣在。”
“此事就交由你彻查清楚,”李彦成沉声,一字一顿暗示得很明显:“你切记要查个仔细明白,不可冤枉了张文柏,若他有其余共犯,也切不可放过。”
他加重强调了“共犯”二字,他的用意不言而喻。
无论如何,能因此除掉张文柏,腾出大理寺卿的位置,让他的心腹顶上,这已是件好事。
当年他为了释武將兵权,给了世家发展势力的机会。
如今世家势力盘踞朝野多年,他要一点点砍掉他们的藤蔓,让他们分崩离析,再无法左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