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女帝想赶紧立太子。
但她又不可能自己生,所以专门派了个皇室中毫无跟脚的美人来替代么?待到这美人诞下子嗣,女帝就会直接过继过去,并对所有人下封口令,使得这孩子就是她的后辈。
此时,女官用一种低卑的姿势低着头。
宋沉道:“去文曲殿。”
女官匆忙跑出。
宋沉叫住她,道:“别叫行辇了,我们走着去。”
他虽然身份类同皇后,但真让他坐在那几人抬的行辇上,周边全是太监宫女,还是太怪了。
文曲殿,老学士变成了小学士。
老李家的皇室子嗣极多,先帝在时,这王那王的后辈都被送了不少来皇宫,先帝说是“让后辈们还是稚童时一起读书,长大才能有情分”,其中有无“质子”的想法不得而知。
这就导致了文曲殿的皇室真的很多。
其中,南逍王,楚王,燕王的都有。
当然,修士无情,皇室也无情。
纵然女帝拿这里的燕王楚王子嗣要求两王来皇都,两王也是不会来的,纵然杀了也不会来。
宋沉面对着一屋六十多个皇室,抓起九灵子留下的书,缓缓诵读起来。
他身为九境修士,身上本就有一股威压,而对于意的理解也让他对于书本中的字句有着自己的理解,纵有学生提问他也可轻松解答。
说是教导学生,但学生们并不止他一个老师。
他教导了半日。
半日后,皇室后辈们则又去学弓马骑射了。
期间,宋沉初至时还见到的先帝妃子们统统不见了,这些年轻的太妃们并不敢与这位大学士过多交流。
女帝血金龙袍上的血味还未散去,纵然太妃对宋沉没有觊觎之心,可谁也不敢立于危墙之下,不敢去靠近女帝的夫君,以免一个不小心掉了脑袋。
午后,宋沉便空下来了。
偌大的文曲殿就只剩了两人。
幼薇女史在文曲殿庭院为宋沉烧水泡茶。
她专注地看着茶水滚沸。
蝴蝶在她衣襟上飘落,又旋即飞开,绕着她翩舞,似她比儿更香更艳。
未几,茶好了。
幼薇女史将茶杯小心置放于蕊纹理的茶船,又配了些尚膳监为帝婿新烤的午后茶点以同款瓷碟盛之,整个儿盛在一个漆色托盘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文曲殿,抬手紧张地敲动了门扉。
“大学士。”她努力地维持着声色平稳。
没有回应。
咚咚
她再敲打。
还是没有回应。
幼薇女史愣了下,她维持托举姿势在原地等了足足小半炷香时间,这才好奇地顺着文曲殿窗隙往里看去。
殿里光线暗淡,且像是没有一个人在的样子。
她将托盘放好,又从不同角度透过窗隙往里窥探。
她终于确定了宋大学士不在屋里.
她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恐惧和敬畏。
她已经意识到了宋大学士对她而言其实是如同魔鬼,神仙一般的存在。
她双手紧张地攥紧腰裙上的绸布,娇小的身子颤抖着,却喃喃着给自己鼓励:“行的,一定行的.”
对于宋沉而言,反正顶头上司都知道他手握《黄泉经》,会造鬼域,所以他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在文曲殿用了。
他招来黄泉,沉入白魍鬼域,将之前“为突破小梦鬼域而被消耗了许多的黑阎敕令”放入了岁月宝匣。
他放的时候有些犹豫。
他希望岁月宝匣只将黑阎敕令恢复,却不希望将黑阎敕令恢复到“还写着鹤祖名字”的时候。
然而,他很快感到了一种冥冥中的掌控力。
他能控制返回过去的节点。
他只要手握岁月宝匣,向其中传递他的“意”即可。
这种传递方式,龟台上人已经在【替死傀儡】的玉简中教过他了。
宋沉小心翼翼地尝试了下。
几乎瞬间,黑阎敕令就完好如初了。
他心中升起一点欢喜。
从今往后,任何有着使用次数的宝物,或是会损耗极大的宝物,对他而言都是好宝物。
有了完好的黑阎敕令,宋沉感到自己又多了几分安全感。
毕竟,一个不妙,他就能利用黄泉遁跑的比兔子还快。
随后,他取出了之前在“娘娘庙秘境”得到的四图之一。
他先取出了那副“神秘桥图”,毕竟他觉得娘娘庙的“传送”真的很快,比黄泉遁要快许多。
大半天过去,他又悟出了一线意。
这是他精力的极限。
第二天,宋沉悟出了一线意。
第十八天后,他完成了对“神秘桥图”的参悟。
很显然,“二十”既是【五意塔】的构建要求,也是一副这样的图所能提供的意的极限。
二十线意,使得他的“桥图挪移”之意也产生了某个小质变,那就是原本“挪移”之意只能在斗法时对敌人使用,使得敌人的法术产生偏移,而如今宋沉却能对自己使用。
只要他为自己附加上着“桥图”之意,他一步踏出,就像是跨过了某个桥,直接抵达了彼端,这在外的表现则有一个通俗易懂的词能形容,那就是.瞬移。
每次只能瞬移数丈,但真的是瞬移。
对于自己能跑的更快,宋沉颇为满意。
至于为何意能产生这种功效,宋沉在受过龟台上人指点后,也能明白
这种“意”是昔日绘图之人的,沾染了一点儿那人的神通,自然由里及外,能福及他人了。
当然,他也是十分讨巧。
因为人死意散。
这种图需要那绘图之人还活着,还强大,那才能有用。
但“神秘桥图”早就破败不堪,这预示着那位绘图人也可能遭遇不测,他纵然领悟这图也不可能领悟出“意”,但【岁月宝匣】改变了一切。
他能够领悟出一些“早已不存在”的意。
今日,黄昏时分。
宋沉再一次推开文曲殿门,他彻底参悟了“桥图”,这种安稳的修行环境让他舒畅不已,他心情颇好,走到院中,随手抓起幼薇女史准备好的点心,舒舒服服地吃下,然后又喝了口茶。
他能品的出点心和茶的精细。
为了让他这位“帝婿”享受,幼薇女史乃至尚膳监还不知在这些美食中了多少心思。
宋沉伸了个懒腰,道:“回宫吧。”
幼薇女史匆忙走到他身侧,小心翼翼地跟着,期间她努力地想倔起头和身侧男子说几句话,却怎么都不敢。
待到坤宁宫,幼薇女史这才小声道:“学士,陛下说她这几日需得外出,便不回来了。”
宋沉应了声。
他和女帝联姻的感觉真的很怪,这种强烈的功利性甚至比裴家姐妹还要重。
两人睡在榻上,包括进行夫妻之事,都像是在举行一种仪式。
对于寻常女人来说,自家相公乃至家必然在心中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甚至是全部,但对于女帝来说,这些怕不是只是随意堆在角落。
女帝,首先是帝,然后才是女。
又或者说是不是女,其实都不重要。
坐在那个位置上,还想要圣明的人,注定了只能无情,无情,再无情。
夜晚
宋沉一个人躺在榻上。
窗户上传来沙沙声。
下雨了。
春雨。
春雨里,桃开,百开,坤宁宫的窗隙门缝都被夜风送来奇异草的芬芳,还有一种湿润的泥土香味
忽然,宋沉听到了故作镇定却紧张的脚步声。
他一听就知道是幼薇女史。
那小巧玲珑的娘子来到了门前,深吸一口气,又走入了殿中,喊了声:“学士?”
宋沉侧头看她。
却见她只裹了件薄薄绸制的杏斗篷。
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幼薇女史双手松开,杏斗篷从那羊脂白的胴体上滑落,她像一头在深夜里又冻又惊的小绵羊,用一种近乎于哭着哀求的语气道:“是陛下的旨意。”
见到宋沉沉默。
她又喊道:“求您了。”
宋沉静静看着她。
对这有着皇室血缘却没有成为公主的幼薇女史,他早就用过业镜了,自然知道这小娘子的过往。
就这么说吧,这小娘子身世极惨,作为宫女的母亲早被幽禁于某处暴毙了。
而她原本因为容貌而是拟定了送去晋国进行联姻的,大雍和北巫才开了战,虽然大胜,但国力也损耗了不少,对于旁边虎视眈眈的晋国自然是要做些动作的。
联姻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小娘子的联姻对象都选好了,那是大晋康泰王,一个已经六十出头的老藩王。
这藩王为人圆滑,也曾担任过大晋出使大雍的使者,并且曾看中了这位皇女。
先帝看在眼里,于是在北巫之战后便秘遣使者,进行交流,那康泰王便答应了这联姻,也答应了会向晋王传递大雍的友善之意,无非是说“大雍征伐北巫,不是为了扩大地盘,而是为了一雪前耻,报三十年前的北巫之乱”。
其实,人都快要送过去了。
也就金桃山这事打了个岔,然后又遇到了皇权更替。
凤清女帝上位后,一看这准备送出去的幼薇小娘子,觉得小模样实在可以,便改了主意,重赐她女史官职,让她侍奉帝婿,以及.替她诞下子嗣。
如果失败,这小娘子就会继续原本的职责,被重新送去大晋,与那康泰王联姻,至于结局用脚想都会知道凄惨无比。
注:境界名稍有修改,原本的“炁主境”改为了“筑基境”,这境界也确实是在业火中筑基,在虚实之界站住脚跟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