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着手指,怔愣出神。
大嫂江铃儿与二嫂慕晚秋相继为李家开枝散叶,添了二子一女。
唯独她的房中,依旧清静。
她心中不是不急的,眼见大嫂二嫂都已为人母,每日含饴弄孙,享受着天伦之乐,她嘴上不说,眼底深处的那一抹羡慕与落寞,却如何也藏不住。
可身为女子,为心爱之人诞下子嗣,是她心底最纯粹的愿望。
但她也知道此事强求不得。
谢媛只能将这份焦虑深埋心底,孝敬公婆,友善妯娌,将这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让夫君有半分烦心。
…………
云水县。
恰逢一场小型的拍卖会,李平灿换上一身寻常的青布长衫,遮掩了气息,不疾不徐地走在云水县的街道上。
行至城西一处偏僻的巷弄时,被一阵激烈的争吵与哭喊声吸引了。
一个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的青年,正双目赤红地抢夺一个少女怀中的钱袋。
“拿来!快把钱给我!”
青年状若疯癫,“这是最后一把!我一定能翻本!等我赢了大钱,哥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不给!这是给青青看病的救命钱!”
那少女身形单薄,却死死地护住钱袋,以及一个面黄肌瘦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哥!你醒醒吧!你已经把爹娘留下的祖宅都输光了,现在连妹妹的救命钱你都要抢吗?!”
“放屁!什么救命钱!那小贱人就是个赔钱货,早死早超生!”
青年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粗暴一推,却推到了跑出来帮姐姐挡的赵青青身上。
女童摔倒在地,额头磕在青石板上,瞬间便见了红。
而那青年,却看也不看,只是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钱袋,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
少女双眼发红,手持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挡在了那青年的面前。
她持刀的手颤抖,却没有丝毫退缩,“赵雷!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竟推青青,她还生着病!”
“赵思思!你才是疯了!你敢拿刀指着我?我可是你亲哥!”赵雷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我没有你这样的哥!”赵思思的眼中涌出泪水,声音却愈发坚定,“这钱,是青青的命!谁也别想拿走!”
“反了!真是反了!”
赵雷被彻底激怒,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竟是伸出手想要去夺赵思思手中的刀。
“你给我松手!”
“我不!”
兄妹二人,就这么在院门口撕扯了起来。
李平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认出了少女,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家女,赵思思。
自从赵家被梁仙官与周山联手打压,一夜之间,高楼崩塌。族中高手死伤殆尽,产业被尽数剥夺,昔日的云水望族,彻底沦为了旁人眼中的笑话。
而如今,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为了保护妹妹,勇气惊人,让李平灿不由想到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被兄长爱护的。
唉,这恻隐之心。
眼见赵雷面露凶光,就要下狠手,李平灿不再旁观。他屈指一弹,一粒石子,精准地打在了赵雷的手腕之上。
“哎哟!”
赵雷只觉得手腕一阵钻心的剧痛,下意识地便松开了手,痛呼起来。
他惊疑不定地望向四周,就到李平灿,面色一变,唯唯诺诺起来,“李…李三少爷!”
云水县,谁不知道李平福李平安的名号,这位李三少爷,自然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李平灿淡淡道:“滚。”
赵雷笑容一滞,眼睛瞪直。
趁着赵雷发呆的机会,赵思思一把将钱袋夺了回来,紧紧地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赵雷又惊又怒,却也知道今日不滚不行,瞪了姐妹二人一眼,撂下一句狠话:“好!赵思思,你给我等着!”便捂着手腕,灰溜溜地逃走了。
“青青,你没事吧,疼不疼?”
“姐,我不疼,你别哭。”
看着姐妹二人依偎取暖的模样,李平灿心中微动。
他将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语气缓和道:“这是伤药,女孩子破相了不好。”
赵思思看着他那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的警惕与不安,竟是消散了大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药瓶,低声道:“多谢李公子援手。”
她打开药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药粉,敷在妹妹赵青青的额头上,血便瞬间止住,原本红肿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赵青青惊喜地摸了摸额头,“姐姐,不疼了!这次是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赵思思见状,心中又惊又喜,这药绝非凡品,连忙拉着妹妹,对着李平灿盈盈一拜,“公子大恩,思思无以为报。”
“无妨。”李平灿摆了摆手,“相逢即是有缘。”
送佛送到西,看着这对落魄的姐妹,他又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这些银两,姑娘先拿去应急。令兄那边,若再来骚扰,可去李氏镖局,报我名号。”
赵思思看着那锭银子,摇了摇头,“公子之恩,思思心领了。但这银子,我们不能收,我有手有脚,青青的药费我能挣。”
李平灿见她如此,也不再坚持,只是心中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赵思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心中却泛起了阵阵涟漪。
…………
午后,微风和煦,李家后院的凉亭内,茶香袅袅。
谢媛正与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相对而坐,正是前来探望她的雷云云。
她早已嫁作人妇,成了蟠桃镇首富家的主母,眉眼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雍容的风韵。
“媛媛妹妹,你这日子,可真是过得比神仙还舒坦。”
雷云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看着庭院中那几个正在追逐嬉戏的孩童,“你看你,不用理会那些糟心的庶务,大哥二哥家的孩子,又都跟你亲近。哪像我,家里那一摊子事,整日里算盘打得我头都大了。”
谢媛闻言,只是温柔一笑,为她续上茶水,“姐姐说笑了,谁不知你持家有道,将夫家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人人称赞呢。”
雷云云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释然,救命之恩,怦然心动。
“想当初,我还真以为自己非他不可呢。”
她轻声笑道,语气里再无半分执念,唯有对年少时光的淡淡怀念,“现在看来,还是当年的自己太傻。他这样的人,就像天上的云,只可远观,不可强求。”
她如今家庭美满,夫君敬重,早已放下了那段不切实际的少女情怀。
谢媛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却淡了几分,一丝难以察白的落寞,一闪而过。
是啊,夫君他的确就像天上的云。他很好,对她,对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得无可挑剔。可正因为他太好了,如天人一般,反而让她这个枕边人,时常会感到一种遥远的距离感。
尤其是……这两年来,她的肚子,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大嫂二嫂都已陆续添丁,唯独她这里,迟迟没有喜讯。这让她在欣喜家族人丁兴旺的同时,心中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压力与愧疚。
昨日,她从一个丫鬟口中,听说了赵家姐妹的事情。那位出手相助的“李姓”善人,多半就是自家三爷李平灿。他的夫君,向来是外冷内热,有良善之心。
而那位赵思思姑娘,为护胞妹,提刀逼退赌狗的兄长,更是让她心中敬佩同情。
谢媛心中微动,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她看着雷云云,状似无意地问道:“云云姐,你说……这男人啊,是不是都希望自家能儿孙满堂,开枝散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