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华楼上,清风徐徐,俯首可摘星辰。
青天白日,黄裙女静静翻书。
天高无人处,她素面朝天,艳光无匹。
一件轻薄的居家服,竟将腰臀曲线,衬托无疑。
束胸开解,胸前亦是峰峦如聚。
她纤纤玉手扶着线条优美的下巴,津津有味地翻着一张还沾着水汽的云间消息。
看报头时间,正是今天。
她地位崇高,身家豪富。
临别之际,薛向赠予她《凡间》存稿,担心她远在剑南,再看不着。
殊不知,她有魔血金雕行空,昼夜两万里,想吃云梦的藕带,都能吃着新鲜的,何况一张报纸。
但学生的一片美意,她自不会辜负。
“嘿,整日价也不下楼,元君,你胖了。”
雪剑从云锦屏风后转了出来。
“啊。”
黄裙女吓了一跳,赶紧先捏捏尻肉,又托托酥凶,暗吐一口气,瞪着雪剑哼道,“死妮子,仔细你的皮。”
雪剑吐了吐红舌,“元君,我看你读这篇《上错轿嫁对郎》,可比《凡间》更来劲儿。”
黄裙女道,“《凡间》胜在新奇,打打杀杀的,我不甚喜欢。
这篇《上错轿嫁对郎》,却有神品之相。
真不知他年纪轻轻,怎的能想到如此生动、多趣的情节。”
雪剑笑道,“有些人呐,就是天生的情种。
我看薛郎君就像,不然,哪能在书中,将小女儿情思,拨弄得如斯婉转。
真不知他在云梦怎样了,屠老上回说,他好像遇着麻烦了。”
黄裙女摆手,“无妨,我已给屠老传信,让他暂时就盯着薛向那一摊。
屠老老成,必然无碍。”
“咦,天空怎的变了颜色。”
雪剑惊呼,“呀,快看,是薛郎君,薛郎君怎么出现在天上了。”
“文光冲霄,这,这是出了大乱子。”
黄裙女思维敏捷,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问题的实质,双眸紧紧锁定,天空中如山文字。
览罢,黄裙女默然无言。
雪剑喃喃道,“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元君,你说这两句,他是说与谁听呢?”
黄裙女玉面流过霞光,“谁知道呢,不许瞎问。”
雪剑道,“现在和薛郎君相隔千里的故人,可不多噢。”
“讨打。”
黄裙女才抬手,雪剑一溜烟钻到云锦屏风后。
…………
万里外,九霄之上,圣庙仙宫。
文道钟,被一股无形之力,撞得发出阵阵鸣响。
文道钟才响,大夏神国,文渊阁内,正团聚议事的几位老者,同时停止了说话,望向窗外。
便见异象行空,文气冲霄。
“哈,又出文气冲霄之作了,上回出这等作品,有小半年了吧。”
“气机从沧澜州来,我故乡又出英杰了。”
“今年科道考试,文气分层的事儿要敲定了,不能给下面的人太多自主权了,乌烟瘴气。”
“附议,也该让孩子们见见血了。”
………………
绥阳镇上空,异象持续了足足百余息,才将终止。
空气中暴乱的文气,消散一空。
薛向拱手向倪全文等人行礼,谢过援手之德。
“小子,你当真不考虑更换学籍。”
一位须发白的老者竟冲薛向发出邀请。
沧澜学宫众人大怒。
如果先前挖墙角,调侃的意味居多,可当亲眼见识了薛向做出了文光冲霄的词作,白发老者此举,等于是挑衅。
到底是沧澜学宫的地盘,一众大佬纷纷闪身避走。
沧澜学宫宫观使倪全文轻轻一振白衣,盯着薛向道,“望你好自为之,记下今日教训。”
言罢,大袖一挥,飘然离去。
随即,沧澜学宫众人退走,只余下薛向一人。
“到了文墟福地外,看你们该叫我什么。”
薛向心中腹诽。
剧本,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他让谢海涯先走,就是为装这波大的。
原以为沧澜学宫这帮大佬,会争相收徒,将他视作明日之星,没想到也仅仅是扔下两句警告,便没了踪影。
薛向虽觉意外,却没工夫在此处迁延。
他火速赶去九分山,照面之人,皆向他表示恭喜。
显然,异象横空,众人都见了他把酒问青天的场面。
他在梅厅里,没见到谢海涯,却得到了谢海涯的留信,要他在梅厅稍等。
等不过半柱香,一脸倦容的谢海涯归来。
“师兄,眉姐怎样了?”
“想不到,她竟是传承灵族,此番为救你,她强行二次异化,几乎成功返祖。现在灵血行遍全身,血毒刺骨,麻烦大了。”
“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她不肯见你,我现在将她置于地下寒潭,暂时镇住全身血毒。女孩子家家,哪有不爱美的,现在变成这样,你见她,她无地自容。不管你怎样想,她会这般想。”
薛向愣住了,用力捶了下头。
谢海涯摆手,“你也没错。
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
那等情况下,你要么继续查案,要么将功劳拱手让人。
换做是我,也会冒险前去。
只能说你小子运气不好,一探就探到了巫神教一个山头的老巢。
好在,结局不错,你毁了地巫阎罗君,瓦解了巫神教扎在沧澜州的山头,功劳不小。”
谢海涯明济开豁,已然洞彻全局。
薛向道,“学宫的大人们来过了,他们对我不冷不热,好生奇怪。”
谢海涯道,“那有什么奇怪。他们没对你发火,已经证明了对你的看重。”
“这是何故?”
“你拗碎文印印鉴,激活文脉低垂,对沧澜州的文道碑,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学宫的存在,除了昌大一州儒学外,他们更重要的任务,便是稳定文道碑,捍卫一州文脉天道。”
说话儿,谢海涯递给薛向一杯茶水,“任何给文道碑带来伤害的举动,他们都不会喜欢。
若不是你最后发奇才,做出文光冲霄的词作,平复了混乱文气,使得文脉天道回归正常,学宫弄不好还会降下惩罚。
你小子已经够传奇了,据我所知,最近三十年,还没人敢拗碎文印印鉴。
你也算是破了记录了。”
“大人。”
童守虎忽然急匆匆闯进来,“司尊的亲卫率队,要闯进来拿人,我快拦不住了。”
“你等等,司尊?拿人?你说清楚。”
谢海涯冷声道。
“是第一司司尊樊元辰令他亲卫,前来捉拿薛室长。”
童守虎话音方落,一名白衣甲士率一众兵士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白衣甲士朗声道,“谢院尊是吧,鄙人乃沧澜州第一司樊司尊亲卫长晁北,奉樊司尊之名,传薛向过去问话。”
“去哪里问话?因为何事?”
谢海涯一头雾水。
不管怎么说,薛向也是立了功的,樊元辰这是闹哪一出?
他心中虽然有底,却也不免担心。
樊元辰职位太高了,那是仙符四品的存在。
按大夏神国体制,层级架构是这样:
中枢、州、郡、城、镇。
中枢最高一级衙门是文渊阁,诸位大学士共掌大政,圣主垂拱而至。
下到州一级,州有州牧,一州设司级衙门。
再下为郡,郡有府君,一郡设堂级衙门。
再下为城,城有城令,一城设院级衙门。
最下为镇,镇有镇令,一镇设室级衙门。
仔细掰扯体制,薛向这个室长,根本不入流,连个仙符都不配有。
高配为镇级掌印,本来有资格获得最低级的十品仙符,偏他只是个代理,还是没有仙符。
具体到谢海涯,本职也就是九品仙符,挂上城级掌印,才得封八品仙符。
城令魏央,则是实打实的仙符七品。
而樊元辰,身为沧澜州司级仙官,和迦南郡府君乃是平级,他的亲卫长见惯了州郡大员,自然有不把谢海涯放在眼里的资本。
“因何事拿人,就不是你该知道了,地点可以告诉你,专办行辕。”
晁北一挥手,两名甲士上前,拿住薛向。
谢海涯示意薛向不要冲动,薛向心里门清,他敢跟阎罗君动手,那是正义审判邪恶。
可眼下,是体制力量绞杀,动用武力是自寻死路。
他只能任凭两人拿住。
半个时辰后,薛向被带到了专办行辕,一个位于绥阳镇码头往西十多里的地方。
当时,建造这这专办行辕,薛向掌控的十一室没少跟着出力。
前些天专办行辕解散,还有商户盯上了行辕遗址,想要租赁。
没想到,行辕还没租出去,今日又成了军饷大案的核心所在。
行辕不远处就是山林,高耸入云的水杉树,如果从云梦运到神京,固然价钱不菲。
可在这绥阳渡附近,说砍也就砍了,说搭建也就搭建了。
纯木制结构的议事大厅,轩敞无比,足能跑马。
议事大厅,则是一排排营房,现在也基本扎满了人。
樊元辰弄出的动静太大了,他官品太高,下到地方上来,郡中、城里都要派员作陪。
不仅要有方面主官作陪,还要有樊元辰主管的一司这一条线上的衙门。
比如,迦南郡第一堂的堂尊宋宽,云梦城第一院院尊赵靖,都随队过来了。
除此外,迦南郡同知王威,云梦城城令魏央,以及镇军在云梦的总旗官钟北,涉案相关衙门的主要、次要负责人都来了。
薛向到时,已将入夜,宽敞的议事厅内,数十张椅子一溜排开,七八颗夜明珠,点缀四方,照得厅中纤毫毕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