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容道:“可你並不高兴。”
李沉舟的双眼一黯,俯首看自己盘膝端放的手心,许久方道:“不能一拳打败三凶,我当然不高兴。”
赵师容道:“可你的对手是燕狂徒!”
李沉舟不置可否,话锋一转:“师容,你知道我此去追杀燕狂徒,遇到了什么么?”
赵师容隔了一会儿才说:“不知道。”
李沉舟淡淡说道:“我在河溯追上了燕狂徒,可正巧遇到岳帅大破汴京城!在那里,我看到了萧秋水,欧阳独,更看到了完顏亨。”
“完顏亨?”赵师容沉声道,“就是那个救了完顏亮的芮王?”
“没错,此人掌法之强,便是我也嘆为观止。其施展的一套功夫,更是吞吐天地之气,恍若天衣无缝,威力强到难以想像!”
李沉舟嘆了口气,继续道,“燕狂徒见此,打了我一掌,真如狗抢骨头一般,直直去追完顏亨去了。”
赵师容说道:“他,是看上了完顏亨的武功么?”
没有表情。
一点表情也没有。
李沉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赵师容嘆了口气,说道:“若他得了完顏亨的武功,只怕不仅能恢復全盛的实力,更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李沉舟缓缓地摇首,眼神中满是不屑:“他啊,还是喜欢巧取豪夺,永远不会有自己的东西。”
赵师容想了想,转移话题:“沉舟,你觉得三凶最终要去哪里?”
李沉舟一抬目,神目如电:“若我没猜错,他们目的只有一个。”举手一抬,戟指东南,“临安府!”
赵师容一呆,长呼了一口气,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李沉舟温柔地笑了,轻轻地弹指。
在他正前相距二十丈远的广场上,悬掛著一口巨大铜钟。
他的指风,好似一桿铁枪撞在钟上,连铁锤都未必敲得响的巨钟,咚地响起声音。
钟声一起,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只闻钟声,不闻人声。
李沉舟那深情的、无奈的,而又空负大志的一双眼睛缓缓亮起。
“三凶进京,自是为了弒杀官家。”
李沉舟缓缓起身,雄壮的身形,神武异之。把手指一只一只,逐渐屈了起来,看著自己发白的拳头,他渐渐笑了起来:
“却也是我李沉舟,改天换地之时!”
——
临安。
皇宫,宣德殿。
赵构头戴硬翅幞头,鬢角斑白,穿著大红宽袍的身影显得瘦削不堪。
这是那段不堪回首、顛沛流离的岁月,留给他的礼物。
更是他的梦魘。
每当想起完顏决、完顏娄室、金兀朮,还有他们背后的金国铁骑,赵构就不禁心头髮寒。
在临安过惯了安稳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种朝不保夕,命悬一线的逃亡生活中去。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梦到完顏决那淡漠好似看待死人的眼神。
让赵构猝然惊醒。
不过幸好。
完顏娄室十年前病死。
完顏决和金兀朮被斩於朱仙镇。
倒是让赵构开怀畅饮,终得安眠。
然而,一夕的安眠,却有著更大的苦恼。
岳飞!
这个泥腿子,竟然敢抗命,还敢杀了天使!
赵构怒不可遏,更害怕他真的直捣黄龙,將那钦宗迎回来。
故而早早就断了岳家军的粮草,可哪想到三凶竟然从江湖上搜颳了几十万石的粮草送到北方。
岳家军士气大盛,竟然一鼓作气收復汴京城!
他们,他们简直无父无君!
赵构气得咬牙切齿,再想到任韶扬这个“白衣剑神”,更是气急败坏中,藏著说不出的空间。
秦檜静立一旁,目光浮动。
他双手插袖,嘴角噙著一丝微笑。
他知道官家对金国的恐惧,深入骨髓,根本改变不了。
哪怕岳飞攻城略地,喜报频传,也无法阻止官家的恐惧之情。
可以这么说,无论是当年金国破城的梦靨,还是为了皇位稳固,岳飞越是胜利,他的死期也就越临头!
秦檜相信,不需要如何引导,官家自会了结这个泥腿子的。
想到这里,秦檜笑道:“官家,金国又派了使臣,商谈和谈事宜。”
“我现在想的不是和谈!”赵构突然转身,大喝道,“我在想著,三凶!三凶!三凶!”
秦檜一愣,信誓旦旦的说:“回稟官家,臣手下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並且由少林武当牵头,组成了十六派联盟,必会在信安县將他们截杀!”
赵构一摆手,坐回椅子,皱眉道:“三个江湖子,当年杀了蔡京,如今竟敢直衝临安,是可忍孰不可忍!”
冷冷地瞥了眼秦檜,说道:“赶紧弄死了,否则唯你是问!”
“是,官家。”
赵构嘆了口气,问道:“杨沂中呢?”
秦檜犹豫道:“稟官家,杨大人,依旧下落不明。”
“砰!”
赵构將一方砚台扫落,惊得秦檜跪地磕头。
“你怎么可能说,依旧下落不明?”
“官家,微臣,微臣会继续寻找!”
“哼!”赵构冷哼一声,语气满是不安,“你晓不晓得,没了杨沂中,我睡觉都不安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