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便是近来士林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天子皇叔刘元义公。”
许攸的目光在两枚符节间来回逡巡:
“这么说,子將是那位皇叔的人?”
张邈收剑入鞘:
“若真是如此,先前种种便说得通了,某虽未见过那位皇叔,却也听人说过……”
他压低声音:
“更甚者,竟传言……若论可匡扶汉室者,当数此人。”
王考捻著鬍鬚连连点头:
“那此礼,明著是指点迷津,暗里却是忧国忧民,倒真像是那位皇叔的做派。”
袁绍將两枚符节並在一处,嘴角一勾:
“看来,破局的路早已有人替咱们铺好了。”
胡母班把空锦盒扣在头上,酒意似乎在这一刻全醒了。
他望著符节泛出的冷光,突然拍著大腿笑起来:
“列位可曾想过……”
“昨日那皇叔与本初相遇,子將又给子远送礼,偏偏伯求同日殞命……”
他抹了把鬍鬚上的酒渍,眸中闪过精光:
“这几件事凑在一处,当真是巧合么?”
堂中突然静得能听见香灰坠地的声响。
……
久久未语,直至袁绍缓缓起身,哑声开口:
“诸君,绍……想独自待会儿。”
待眾人脚步声渐远,袁绍盯著那合在一处的符节……
几年前,他还总在月夜里蹲在井边,看自己映在水里的影子。
备受屈辱的身世像块甩不脱的墨渍,始终浸在他的心头。
因为从家中屡受为难,所以他总是跑出去……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与曹操、张邈等人仗剑江湖。
毕竟少年热血,向来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当然,也干过一些糗事……
“走啊,本初!”
曹操和张邈的声音隔著门板撞进来。
三个人猫著腰溜出门时,正撞见吏卒提著行灯过来。
他顺手扯下蓑衣披在头上,听见曹操低低的嗤笑从蓑衣缝隙钻进来。
月夜里三人仗剑穿行在街道上,曹操忽然指著前头的喜轿挑眉:
“敢不敢做票大的?”
烛火透过轿帘映出新娘的红盖头,曹操捏著嗓子喊“有贼”的瞬间,他看见新郎官的幞头都嚇歪了。
他跟著衝进喜堂时,正见曹操用刀挑开轿帘,新娘的尖叫混著宾客的惊呼灌满耳朵。
劫了这新娘,三人一路逃窜。
途中,他误入荆棘丛,眼看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远处的曹操突然扯开嗓子吼,“贼在这儿。”
趁机,他奋力跳出,待曹操周旋一圈与他会合后,看见他被荆棘搞的狼狈样,笑得直拍大腿。
也正是因为这种事,有很多人说他们“任侠放荡,不守礼法”。
可是他们无所谓,仍然按照心中所想,去做那侠义之士。
与曹操不同的是,他毕竟身负汝南袁氏的名头,所以很多事情都会被美化,也会有人变著法夸他来巴结袁氏。
……
直到遇见何顒那天,他才真正走上今天这条路。
或者说,如果没有何顒,也不会有今天的袁本初。
落雨的黄昏里,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清瘦男子倚在门边,头髮上还沾著草屑:
“公子能否赏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