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民多少算是民,百姓怎么也是有姓之人。
奴隶尚有作为货物的价值,可这世间还有那连人都算不上的存在……
君不见!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君可知?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当真是,满堂皆贵胄,天下几人怜?
……
不过,前世他曹孟德也未曾好到哪去。
大势推人行,岂是一人之力可顛覆?
唯有於心中,无声长嘆……
刘方神思尚在汉室山河破碎处打转,堂中已是衣袂翻飞。
诸校尉、署官各自按品秩归位,桥玄亲手將他引至上座。
刘方拂过案角时,眼角余光恰见桥玄神情微动。
桥玄听皇甫节说过刘方的经歷,也明白这一声声“马大人”的含义。
只是未曾想到,把他这位河南尹架空的诸多宦者手眼,居然对刘方执礼甚恭。
桥玄刚启口,刘方已含笑摇头:
“桥公……”
他自然知晓,桥玄应是想介绍他这皇叔身份。
可此事不急,若由桥玄说破,反添突兀。
桥玄霎时噤声,眼角皱纹里却凝著未解的疑云。
倒是下首的曹操,眼尾微挑,手在案侧轻叩三下。
他在今日隨蹇硕入宫前,就已经大致了解情况了。
刘方朝他微微頷首,算作回应。
之后,刘方与眾人简单寒暄了几句。
堂中炭火噼啪作响,刘方起身拱手:
“诸君议事要紧,某鞍马劳顿,暂往后院调息片刻。”
说罢,刘方拦住了正欲相送的眾人,纵身离去。
徐奉紧握腰间青锋,寸步不离地护在身后。
……
转过九曲迴廊,暮色已漫过飞檐。
刘方忽在古井旁驻足,井水映著他眉间深纹。
走这一遭之后,他心中对於蹇硕的计策已然明了。
当时夏惲处理完尾巴后,暗中示意之人,应该就是他的养子夏牟。
夏惲虽然与段熲交好,更是夏育的族兄。
但是王甫对夏惲而言,与他对封諝等人的分量並无差別。
如今看来,王甫怕是已得了风声,这夏惲应该就是主动跳出来的挡刀之人。
而刚刚的那满堂贵胄,只怕不久便要经歷一番清洗。
至少,王甫与段熲一党的位置,是要空出来了……
徐奉瞧著刘方蹙眉沉思,难得动了动他那崭新的脑子:
“大人,可是为子烈的事烦心?”
刘方还没回话,徐奉便“呛啷”一声拔剑出鞘,转身便要走:
“某这就去教训那蹇硕一顿!”
刘方见状哑然失笑,伸手拽住他的衣摆往后一拉:
“子烈一心为某,某又怎会怪他?”
“虽说此事略有不妥,但终归算是顺遂。”
徐奉听了,悻悻地收了剑,回到刘方身边。
他虽不懂刘方为何发笑,但见刘方面上有了笑意,也跟著咧嘴,努力扯出一丝笑容。
井中水波忽然盪开,圈圈涟漪揉碎了水中月影。
就在两人说话间,桥玄带著桥竹匆匆赶来。
桥竹人未到,声先至:
“父,父执!”
紧接著,便见桥玄拱手作揖:
“让元义公久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