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上裴秀智那明晃晃的防备目光,笑道:
“我们秀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无论是选角色还是选男友~”
嗯·.....
这话像裹了粉的细针。
姜在勛对此却不敢苟同。
裴秀智挑剧本的眼光和林允儿旗鼓相当都算不上多好。
当然。
这其中也掺杂了许多其他因素。
至於选男友姜在勛心里清楚得很。
自己算什么好东西?
顶多不算是人渣。
裴秀智自然听出了李知恩话中挖苦的意味,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得能溢出蜜来,仿佛她那句裹著针的话只是单纯的讚美:
“导演在那边等呢,欧尼先过去打个招呼吧?”
“也好。”
李知恩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转身时把眼神坠在姜在勛侧脸片刻。
那眼波像擦过水麵的柳梢,轻飘飘荡出一圈涟漪:
“那我就先过去了,姜在勛i。”
“好的。”
直到李知恩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导演组的拐角处。
裴秀智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收拢。
她拽著姜在勛的小臂,不由分说地將他拉向摄影棚巨大的道具箱堆叠形成的阴影夹角。
脚步很快。
这里相对僻静,但仍在片场范围之內。
裴秀智仰著脸看他,眼底那点蜜早已褪尽:
“刚才聊什么呢?那么难捨难分。”
姜在勛垂眼看她卷翘的睫毛尖,道:
“我跟她之间能聊的话题只有你。”
这话半真半假。
裴秀智鼻子里轻哼一声。
不置可否。
脚尖踢了踢他鞋边,显然没被轻易糊弄过去:
“具体点。”
姜在勛没打算隱瞒核心部分,只是略去了后面关於“刘仁娜”、“两年前电台”那段可能节外生枝的閒聊。
只把刚才道歉的起因、过程、他替她表达歉意的话,以及他提出补偿意向的部分,快速清晰地敘述了一遍。
“道歉?!”
裴秀智听完,眉峰修地挑起半寸:
“凭什么道歉?”
姜在勛被那突如其来的锐气刺得眼皮一跳:
“我怕她在背后给你使绊子。她地位不低,人脉也广。一句有心的话,传出去可能就“儘管招呼就是!”
裴秀智打断他,嘴角撇出一个不屑的弧度:
“我才不怕这些。”
......“
姜在勛喉头梗了一下。
他確实漏算了一件事一一裴秀智不是李圣经,更不是在片场为一句台词都要鞠躬討教的自己。
李圣经和他是一路从泥灰里挣出来的,骨子里磨进几分草木皆兵的警醒。
总习惯留一线。
而眼前这位和林允儿一样。
都是在残酷的竞爭中脱颖而出,心性早已磨礪得锐利而自信,带著一股“我自当然不动”的强势。
姜在勛自认为妥帖的保护伞,在她眼里,或许只是不合时宜的示弱,甚至是对她能力的不信任。
喉.—..—·
路漫漫其修远兮无声的沉默在窄缝里发酵。
裴秀智看著他陡然低垂的颈项弧度和抿紧的唇线。
那股灼烧的怒意像被泼了一勺冰水,“滋”地熄了大半。
眼神里那点强硬的玻璃碎尽数融化,盪成一池被斜阳熏成橘色的敛灩湖水。
这男人笨拙的维护方式確让她窝火。
偏偏却也像颗裹了粗盐粒的太妃,咂到深处才尝出底下那点密实的、人的甜。
她只是—
还不习惯。
不习惯有人绕到她身前企图挡一挡她从不避让的风雨。
安静啃噬著空气。
布景板堆叠的阴影深处传来隱约的空声。
不知是老鼠还是风颳过纸片。
裴秀智忽然抬起手,几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
硬是把那颗低垂的脑袋向上抬起了寸许,
强迫那双像藏了碎冰般的眼眸看进自己瞳孔深处:
“谢谢,但———“
姜在勛一证,还没等开口,却听闻她继续说道:
“让我適应一下。”
“適应什么?”
裴秀智猛地剂了他一眼:
“你说呢?”
那眼神烧著两簇火星,燎得姜在勛眉骨一跳。他脑子里跑马灯似的闪回刚才一她手臂缠上来的宣誓。
那句“男朋友”的烫耳音节。
还有此刻她捏在皮肉里的、半恼半躁的指痕。
脉络逐渐清晰。
“所以—”
姜在勛喉结艰难地滑了一下,字斟句酌:
“刚才跟iui说我是你男朋友·
他停顿半秒,目光探入她眼底:
“是—?”
“呀!”
裴秀智气笑了,指尖陡然收紧,把他的脸拽得更近,吐息裹著荔枝味的甜香: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係?”
是什么关係?
姜在勛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金大元那三个冷冰冰又透著股荒唐劲儿的字-
唇友谊。
不能说。
说了估计会被直接拧断脖子扔进汉江餵鱼。
裴秀智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眼神闪烁的样子,哪里猜不到他脑子里转著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没好气地又推了他一把。
姜在勛被那泄愤似的一推揉得跟跑半步,后腰撞上冰凉人的道具箱铁角。倒抽的半口气还卡在喉间,眼底却已被她眼中的光亮燎著了。
他忽然就懂了某些不需要语言的默契。
那悬在半空的手臂猛地將她的细腰揽进自己怀里。
唔一一!
一声闷哼被撞得七零八落。
唇已经被狠狠堵住。
那力道是带了点怒气的,像是要把刚才被她话头勾刺出的所有窘迫和翻腾的晦暗思绪都砸进这个吻里碾碎。
闷热的呼吸搅成黏稠的漩涡。
裴秀智著他肩肿骨衬衫的指尖由推拒到绞紧。
折出的每道褶痕都像投降的白旗。
“啪嗒!”
道具箱上方突兀传来纸箱落地的闷响。
正缠紧他后颈的手指猛地僵直。
“姜在勛i?秀智i——?”
场务破锣嗓砸穿油布棚顶:
“导演催了!人呢!”
交缠的唇舌触电般分离。
裴秀智胸口起伏得快要炸开,染透的排色从耳垂一路烧进微的领口。
姜在勛抹了把火辣的下唇,指腹蹭到抹晕开的莓红。
两人目光黏在那点罪证上不过半秒“这边!”
裴秀智条地矮身,拽著他手腕钻进两排高耸的泡沫板夹缝。
l啦一一!
姜在勛肩头刮落半张撕碎的场地通告单。
两人兔子似地从棚侧杂物堆后蹦出来时,场务的抱怨正飘在头顶:
“藏什么啊害我—”
声音在撞见他们俩过分红润的脸上和褶皱的衣衫上时夏然而止。
然后扭头去看另一边布景方向。
嘴角微妙地扯了扯。
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但那眼神里裹挟的洞悉笑意比扩音器还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