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政的言语,让整个聚义堂都陷入了沉默。
赔你白衣寨?
乍一听,众人都觉得很奇葩,白衣寨是官军攻破的,要是这也能赔,那人家黄龙庄和风雷寨也有话说了。
但仔细一想,韩兄弟的要求也没问题啊!
黄龙庄和风雷寨那是因为自己废物,白衣寨情况不同啊!
白衣寨为什么会被官军攻破?是因为白衣寨寨主和精锐都去配合窦士衡的伏兵计划了。
人家没想着逃,是想着帮你窦士衡成功打赢了官军之后,再回去的,结果你窦士衡搞砸了。
通过方才的对质,大家都明白,这事儿全是窦士衡的问题,他是得赔啊!
二娘十分仗义地开口道:“韩兄弟说得对!我亲自去过,白衣寨虽然就在太原城边,但地势极其险要,若非窦士衡胡作非为,等闲根本不会丢!窦士衡必须要为此负责!”
一个寨主建言,“龙头,诸位,依我的意思,窦兄弟此番的确做得不好,不如让他赔偿韩兄弟几千两银子,然后帮着他们在附近寻个山头建个寨子吧。”
齐政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我把你的山寨搞丢,我可以给你几万两,如何。”
那人神色一滞,扭头不说话了。
白衣秀士这时候开口了,朝着龙头和众人拱了拱手,“龙头,诸位兄弟,想必大家还记得我,这白衣寨是当初我带着弟兄们从无到有建起来的,这当中凝聚了白衣寨上下多少人的心血,韩兄弟来了之后,我愿意将寨主之位让给他,是因为他能够带领白衣寨走向更好,他也的确做到了。”
“但是现在,蒸蒸日上的白衣寨没了,并且完全是因为窦士衡的又蠢又坏,这样的事情,难道是几千两银子就能解决的吗?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如果讲义气,讲道义,一切以十八寨大局为重,就是这样的下场,难道就不怕寒了大家的心吗?”
白衣秀士一脸悲忿地开口,听得众人沉默。
有人试图圆场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说这寨子能怎么赔嘛!”
梁三宝嘿了一声,“这还不简单,他窦士衡不是有个披云寨嘛,让他将披云寨赔给韩兄弟不就行了!”
众人闻言一愣,愕然且惊骇地看着梁三宝。
本来已经认命的窦士衡猛地起身,怒目而视,“梁三宝!你狗日的好狠的心!你做梦!”
梁三宝冷冷道:“我好狠的心?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因为你的又蠢又坏,无辜枉死的弟兄们?三千多人,就这么死了,你要是不赔,也简单,从披云寨还出三千个能战士卒来还给我们!另外再寻个山头,为白衣寨修一个山寨!”
窦士衡脸上愤怒悄然凝结。
梁三宝这个提议,不仅没问题,或许还能得到众人的赞同,可若是那般赔了,自己的披云寨还剩下个啥?
他连忙看向龙头,希望得到对方的怜悯。
但龙头的声音却在这一刻缓缓响起,如同阎罗的判决。
“窦士衡私心作祟,愚蠢无能,酿成大错,害人害己,折损兵马三千有余,罪孽深重。我意令其入青龙寨,任五当家,他的披云寨,便赔偿给白衣寨众兄弟安身立命,另从披云寨取一千四百兵马,各寨分回一百,稍作补偿。”
他环顾一圈,“诸位,可有异议?”
若是没有先前这番争吵,龙头如此决断,或许会让人觉得对白衣寨一行有些偏袒。
但这么一说之后,众人竟觉得,龙头这样的安排很合适。
主要是能拿回来一百个战士,这他们还能不同意吗。
至于披云寨到底是谁的,死道友不死贫道,管他去死!
窦士衡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青龙寨五当家,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但是谁不知道山寨只有老大,其余所谓二当家三当家几当家的,无非就是高级一点的帮众,生杀予夺,苦不堪言。
可他的意见重要吗?
“既无异议,便就这么定了,稍后写就龙头令,传令诸寨。”
龙头一锤定音,接着看向梁三宝和二娘,“你二人,稍后与我青龙寨二当家一道,陪同韩兄弟一行,前往披云寨,安顿诸事,务必不得出乱子!”
“另外,传令各寨寨主,与三日后前来青龙寨议事,朝廷大军扫荡太原周边之后,必将北上,吾等须定下应对之策!”
“是!”
聚义堂中,响起了沉声的答应。
是给窦士衡棺材钉上的钉子,也是给成功实现此行所有既定目标的齐政唱响的赞歌。
当齐政在众人陪同下前往位于白马山附近的披云寨时,一匹快马也将卫王在太原再度获得大捷的消息,带回了中京城。
一时间,中京震动。
按说这个战功并不算大,战胜的对手也不算强。
但打下这场战功的人,身份比起寻常将领敏感,而由他引发出来的中京局势,也足够微妙。
这位在众人眼中,是被放逐的卫王殿下,抵达太原仅仅数日,在一场出乎众人意料的大胜之后数日,便立刻又打出了一场大胜。
不仅将太行山贼寇的援兵全歼,而且顺利攻破白衣寨,彻底扫除太原城周边隐患。
事先就有人判断过,卫王唯一的出路就是干脆利落地横扫十八寨,借着军功威望而还,方有一丝可能。
现在,他做到了。
如果是这样,卫王是不是真的出局了,那可就不好说了啊!
怀疑的种子,一旦萌芽,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就顶破了眼下中京城对争储局势的统一认知。
能不能真的成功,这是两说,但终归是有了变数。
这就给了那些不希望楚王顺利正位东宫的人,以指引和佐证。
这份心思,在朝廷之中,一个消息传出之后,达到了顶峰。
宁妃进位贵妃,从此与楚王的生母贤贵妃,位份相当。
虽然内廷的旨意中并没有提及是不是因为卫王的战功,但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大家都能猜到为啥。
一时,朝野之间,不少心思敏锐的,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虽然如今已是初春,但天时尚寒,年迈的天德帝依旧龟缩在那个温暖如春的御书房中,只有偶尔出去透透气。
这龟缩之词,可并非贬义,若能令其得神龟之寿,怕是能让其喜不自胜。
童瑞亲自伺候在里间,门口安排的都是他忠心的义子。
今日轮值的,便是一个姓方的义子,低眉顺目地乖巧站着,以随时响应里面的各种吩咐。
天德帝看了童瑞一眼,童瑞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天德帝便咳了两声,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捷报。
缓缓看完,他放下手中的册子,长叹一声,作势欲起。
童瑞连忙上前,将他搀着,“陛下小心。”
“哎,老了,终究是彻底老了啊!”
天德帝一边感慨着,一边在房中缓缓踱着步。
童瑞赔着笑道:“陛下言重了,如今隆冬已过,万物生发,春回大地,陛下也自当恢复康健,春秋绵长。”
天德帝摆了摆手,“无需宽慰。朕在这个冬日,只能在这暖阁之中,苟延残喘,朕的儿子,却能在风雪之下,连战连捷。这天下,终究是属于年轻人的。”
听见这话,殿门口的方公公登时尖起了耳朵。
童瑞附和道:“卫王殿下的确是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