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惜別
入关时拖拖沓沓,出关时就是风驰电一路上,赵怀安诸人都是高兴的,尤其是他们从潼关离开后,就真正的龙入大海。
长安虽好,却是英雄豪杰的牢笼,一旦离开关中腹地,从赵怀安以下,这些日一直积鬱的烦闷终於烟消云散。
关外的天很高,也很蓝,那才是大鹏展翅同风起,诸君协力共功成。
然后一出潼关,赵怀安就看见拉著个脸的李克用带著数百骑兵竟然堵在那里,肃杀一片。
豆胖子一看,抽出刀,转头问赵怀安:
“大郎,怎么办?”
赵怀安冷哼一声:
“走,我倒要看看这个李克用的能耐!让兄弟们都机灵点,一有不对劲,咱们先射!”
豆胖子、赵六等人頜首,一些如杨延庆、王彦章的猛士也开始將弓弦上了起来,然后赵怀安一夹呆霸王:
“呆!”
便风驰电地奔向前头的李克用,身后孙泰、赵虎等人举著赵怀安的仪仗、告身旗,以及最重要的双旌双节、六蠢、两面门旗,一面龙虎旌,一面节旗,魔枪二桿,豹尾二条,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奔了过来。
在他们的身后,六百多背鬼也缓缓压了上来,在王进、刘知俊等骑將的带领下,隱然將这些沙陀骑士给半包围起来。
赵怀安夹马在前,一眾帐下都各个耀武在后,一上来就和对面那些沙陀骑士针锋相对。
那边李克用的眼晴盯著那全套的节度使仪仗,心中百转千回,又看到被旗帜簇拥下的赵怀安龙腾虎跃,暗道:
“这才叫威风!”
说实话,李克用对赵怀安没有太大的反感,甚至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欣赏。
他李克用多骄傲的人?未冠便隨父参加平叛庞勛之乱,勇冠诸军,扬名天下。
而那个时候,这个赵怀安还只是一个淮西土狗。
可这一次比较下来,李克用是真的有点服气这个人。
他射双雁,那赵怀安也射双雁,而且还是后发先至,说明此人臂力比自己都要强。
然后比角牴,说实话,他至今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输的,就看这赵大在地上滚,然后自己腿就他锁了。
但也是从这个事上,他看出赵怀安这个人的磊落,这人当时就可以击败自己,可自己不服输,
忍看疼也要挣扎,所以这赵怀安就直接放开了。
然后直接钻到自己身侧將自己绊倒,之后自己就晕过去了。
当时自己被架下来的时候,康君立还问自己,为何剩下的两场不比了。
李克用回都没回,对他来说,自己最骄傲的角牴都输了,那就算贏了也是输。
怎的?他李克用去长安,靠著写字和跳舞贏了个节度使?这很高兴吗?
一个沙陀人不能以武扬名,那就是耻辱!所以李克用直接就放弃了。
固然他也的確想做那个节度使,虽然他的父亲就是节度使,可谁不想在二十岁的时候就被人称呼一句“节帅”呢?
这边李克用复杂地看著赵怀安,那边赵怀安直接將自己的水袋扔给了对面,然后向赵六招了招手,后者反应过来,將自己的水袋丟给了赵大。
看到李克用抓过水袋,赵怀安直接將手里的塞子拔开,笑道:
“李克用,不说別的,在长安认识的那么多人中,就属你对脾气!这一次在长安,没和你吃过酒,算是个遗憾,但没想到这里能遇到你!”
说著,赵怀安直接举起手里的水袋,豪迈道:
“正宗的西川烧春,敢吃否?”
那李克用愣著,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就对嘴灌,就这样一直喝,喝地底干才停。
然后李克用打了个水隔,然后认真道:
“酒不错,西川烧春?我记得了!”
赵怀安哈哈一笑,晓得这李克用这会一定上头了,可为了面子还在那挺著,也不笑话他,便也开始举著水袋,將足足有二斤的烧春全部干完。
而和李克用眼晴开始飘忽不同,赵怀安越发精神,大笑:
“好!这酒吃得爽利!”
忽然,赵怀安大喊一声:
“酒吃完了?你现在待如何?集军堵在我道上,是想和我一战?”
隨著这声大吼,两边马都惊了,而赵怀安下的大霸王就要去咬对面战马的耳朵,身后的王彦章等人全部將马类放了下来。
而对面,数十名精悍的沙陀武士毫不犹豫,也將马塑放下,隨时准备给这些淮西人来个狠的。
咋咋呼呼,咱们沙陀人八年前就杀得你们这些人如死狗,反了天了!
但李克用虽然这会晕,但依旧大吼一声:
“都给我放下!”
然后李克用操著典型代北口音的正音,对赵怀安道:
“赵大,我李克用是个直肠子!快意恩仇,有仇就报,有恩就还。而你赵大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按理说,咱们能成朋友,能交心!”
“但我李克用偏不,你赵怀安是不错,是豪杰。但难道我李克用不是吗?在我看来,你就是狼子野心,是安禄山!是史思明!我既然姓李,守护大唐天下就责无旁贷!和你这样的人,我们做不成朋友!”
“所以一碗酒如何?一袋酒又如何?吃了就吃了,但说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
赵怀安微张著嘴,看著眼前这个沙陀人,在自己面前弄出一副大唐孤忠的样子,整个人也有点傻。
不是,你沙陀人哎?外族哎?你要不要比我赵大还爱大唐?你说我安禄山?你见过汉人是安禄山的吗?
其实赵怀安並不晓得,他的观念是代表著大部分汉人的观念,是不理解沙陀这样的外族而有的想当然。
此时大唐汉人因为安禄山之乱后,对於胡人实际上已经变得非常保守了,虽然没有大汉时期那种华夷之辩,但也颇为鄙夷不屑。
而沙陀族呢?本是西突厥的別部,非常不起眼,高宗时期彻底灭了西突厥后,这些沙陀人也就跟著一起投降了朝廷,最后受北庭都护的管辖。
之后世代作为朝廷的羈兵,隨朝廷在西域南征百战。
但之后安史之乱,朝廷彻底退出了西域,吐蕃人与回鹃人又爭夺北庭,最后沙陀人隨城一起投降了吐蕃人,然后他们也被从瓜州迁往了甘州。
当时的甘州是吐蕃对唐的第一线,虽然当时沙陀人首领也被封为了军大论,但实际上就是炮灰,每战皆以其部为先锋,没几年沙陀人就死伤眾多。
本来吐蕃人对这些投降部落的征敛就非常重,后来西域情况开始逆转,回鹃人开始发起反攻,
所以当时吐蕃人担心沙陀人作为二鬼子背刺,就要把他们再往西迁移到苦寒之地。
然后沙陀人就反了,直接投靠到了当时的朔方节度使范希朝,
不过沙陀人这次东迁也是够艰辛的,因为路上吐蕃人一直追上他们,最后到灵州的时候族眾不足万人。
但这些沙陀人运气好,丧家之犬来投靠时,正好遇到了范希朝这样的好人。
不仅为沙陀人购买牛羊,扩大畜牧,还从太原防秋兵那边扣了六百人衣粮给沙陀人,才让他们落住了脚跟。
后面范希朝要去河东军做节度使,沙陀部也就跟著一起进入了河东,其中范希朝挑选出一千两百名沙陀劲骑充实到河东军中,其余部眾则由新族长率领,安置在了代北地区。
而这也是沙陀人现在最大的聚落地,也在那里守护大唐的北疆,作为第二道防线,而第一道就是更北面的阴山一带的振武军、天德军。
所以每每边疆有警,沙陀人都是会被抽调去防边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