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倒是不奇怪，他本身就是红票，即便是投靠叛变，但在山上待了三年与抗联朝夕共处。

“这种人完全有可能二次赤化，並且反向打入咱们內部的可能。

“怪不得一听说抓到赖文宾，他就急著让李红给村上队长打电话，把人要走了，现在看来他是想先下手为强，既能断了我老高家的后，又能拿你当替罪羔羊。

“好一招一箭双鵰的毒计啊。”

向来爱猜忌的高彬，越想越觉的正確，

“叔，看来咱们还是低谷了红票的手段。”洪智有点头道。

“现在的麻烦是，赖文宾被村上带走了，日本人现在把老邱当成功臣，一旦这件事上报到涩谷三郎那里，不是你，也得是你！”高彬揉著太阳穴，很苦恼的说道。

“叔，只要还在宪兵队就有机会。

“我去见见村上。”

村上好岁也是“兄弟”，洪智有自认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好，记住，即便村上要上报，也一定要报到宪兵司令部加藤圭一那，他跟我是老朋友，我能说上话。”高彬道。

“知道了，叔叔。”洪智有点头。

早上。

老邱披著衣服站在窗口抽旱菸，脸色显得有些憔悴。

李红则是红光满面的坐在梳妆檯前涂抹口红。

她愿意跟老邱远走高飞，跟老邱体力好，宝刀未老也有很大的关係。

“哎，我现在担心，昨晚这通电话，高彬会很恼火，他这个人很可怕的。”李红化好妆，对著镜子臭美。

“怕什么，他不一样是一个脑袋，两只眼。

“他们叔侄现在跟涩谷三郎不对付，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哼。”

老邱一脸不屑。

“赖文宾被捕，你不会有危险吧？”李红问道。

她的语气很淡漠缺少一个妻子该有的担忧。

老邱有事，嘎了，她也不缺下半生的依靠。

不嘎，老邱体力好，又衬了这么多钱，同样能在新京过好日子。

“当然有危险。

“这个人级別很高，万一他抖出了抗联没中毒的事，哈尔滨的天都得变了。

“他要是被日本宪兵队逮的还好点，涩谷三郎正好借刀除掉洪智有。

“可落到高彬手里。

“洪智有这王八羔子肯定会把屎盆子扣我头上，到时候我就成垫背的了。

“相比触犯高彬的逆鳞，保全自己，这电话也是不得不打啊。

“可惜咱们接触不到涩谷三郎这等人物，要不就能稳稳把老高家这根独苗送上天了。”

老邱森冷道。

“这么重要的事，村上应该不敢隱瞒吧。”李红道。

“可能吧。

“不过无所谓了，等你把铺子一倒手，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老邱说道。

“对了，你那铺子不是看的人多吗？到底怎样了？该不会是捨不得走吧？”老邱又不傻，李红风骚老板娘名头多少也能听到些传闻。

“看得人多，但都想便宜捡，这都是钱啊，反正不急著走，好互拿个满意的价，別让人当猪宰了。

“你该不会跟钱过不去吧。”

李红撇了撇嘴，撒娇道。

“你儘快。

“另外最近別去看悠悠了，你出卖了特派员，我怕红票迟早倒腾到你，还是小心些为妙。”老邱提醒。

悠悠是他们的养女，一直在李红的妹妹家抚养。

老邱倒是不太在乎，向来是只当没有。

但李红却视如已出，拉拉扯扯麻烦得紧。

“知道了。

“等咱们去了新京安定好，我再让妹妹带她过去。”李红还是有几分怕老邱的，连连点头道。

上午十点。

洪智有拎著一个小箱子来到了宪兵队。

村上正在房间內冥想。

这是他让自己平静的法子。

然而，静坐了一个钟头，他心头始终难以平静焦躁与不安。

计划失败了。

他是主要执行人。

一旦上报，自己也是生死难料。

不上报，这么重大的事故，事关大日本帝国荣辱，这是对天皇极大的不敬，

他应该剖腹自尽。

“队长，洪智有求见。”一个警卫走了进来。

村上皱了皱眉，陷入了沉默。

如果真如赖文宾所言，结合推断，他几乎可以锁定这个人就是透露情报的內奸。

可他不能这么草率的决定。

除了洪智有是自己的“金主”、朋友，更因为这傢伙背后涉及的人太多。

一时间。

村上犹豫不已。

“叫他进来吧。”微微一咬牙，他点头道。

很快。

洪智有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村上队长，不打扰吧。”他笑问道。

“不打扰，洪桑，请坐。”村上正然抬手。

尼玛，鬼子真现实。

上次还说是老弟，这次又成洪桑了。

不过还是比老陆好点，至少没成小洪。

“洪桑，你要是为赖文宾而来，咱们就不用谈了，我已经上报给了涩谷总长。

“大日本帝国的病菌战计划出现了如此漏洞，这事比天还大，出於对天皇陛下的忠诚，我別无选择。”村上板著脸，开门见山道。

“不，我今天是来救你的。”洪智有道。

“你救我？”村上大觉可笑，只是出於对金钱的礼貌，他只是嘴角浅浅一撇。

“首先细菌战取得了圆满成功。

“观音洞那十几具尸体已经证明了病毒的传染性、有效性，石井博士的研究没有白费。

“而这也是大日本帝国包括磯谷廉介总参谋长想看到的。”

洪智有有条不素的说道。

村上略作沉默后，给洪智有倒了杯茶，示意他继续说。

“磯谷参谋长、矢野音三郎参谋副长，甚至包括涩谷三郎他们都对这次行动十分满意。

“现在大哥你突然把这件事掀出来，那就纯纯是战略上的失误。

“药有效，毒错了人。

“责任就会落到涩谷总长和您的头上，涩谷总长是策划人，你是执行人。

“参谋本部一定会拿人交差。

“涩谷总长背后有石原莞尔，你背后有谁？

“而且你是具体执行人，到时候所有的责任就都落到了你的肩上，你不会以为参谋本部那些傢伙觉得杀几个中国人就能平息怒火吧？

洪智有看著他，冷声笑道。

“你怎么知道毒错了人，还是这个计划本身就是你泄露给抗联的。”村上冷冷道。

“如果我没猜错，是老邱两口子给你打的电话吧。

“上山后，为了配合计划实施，我跟老邱碰过头，告诉了他计划的全部內容”洪智有亮出了手腕上的標记。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抗联防卫那么縝密，老邱为什么能安全带我下山，而跟隨他多年的助手却被他亲手灭口了？

“原因很简单，抗联的人在故意放水。

“让老邱能顺利下山，又因为救了我，有人作证计划成功，他可以领功並顺利潜伏进特务系统高层。

“如果我没猜错，老邱去了新京一定有高就吧。

洪智有继续说道。

“继续。”村上轻叩了一下桌子。

“老邱是抗联的人。

“他是被我叔叔策反过，可你別忘了，他在山上待了整整三年，完全有可能重回红票的怀抱。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復我叔叔，另外把泄密一事嫁祸於我。”

洪智有道。

“这不科学，老邱这么做风险很大，那他没必要让李红出卖特派员给自己惹一身臊。”村上反驳道。

“那是因为李红贪財。

“而且他跟李红早已貌合神离，再者刚下山两人配合不默契，关於李红过去的风流之事，你稍微调查下就能知道。

“最主要的一点，李红只是个外围情报员，根据我叔叔对赖文宾的审讯，他亲口说过李红並不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老邱为了躲灾，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全都摊到了我的头上。

“这就是全部。”

洪智有说到这，沉声道：“不介意我抽菸吧。”

“你请便。”村上道。

洪智有点燃吸了一口，然后很隨意的手指一挑，打开了面前的盒子，里边是十根黄鱼。

他推到了村上的跟前：

“麻烦你告诉我，我上有亲王、侍卫长，下有大哥你，还有这不完的钱財，我特么是脑子有病吗，冒死跑到山上去帮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人？

“你不会觉得我是慈善家，是佛祖吧？”

村上看著金条，双眼微眯了一下：“这也是我苦苦思索了一整晚，也没想明白的问题。”

“现在看来似乎有了答案。”村上笑了笑道。

“根本没有这件事，没有狗屁什么土匪冒充抗联，赖文宾在虚报事跡，以骗取宪兵队的奖励和脱身。

“他居心回测，大哥你得明察，千万不要被小人利用伤了咱们的感情。

“我还指望你能坐上总长一职呢。”

洪智有双手郑重的把金条推到了村上面前。

村上浅笑、沉默。

“你也没有上报涩谷三郎，因为你比我更清楚，递上去你就是一个死。

“这边是金钱。

“这边是你剖腹的武士刀。

“你能说武士刀就比金钱高贵吗？

“你看看当初的东条英机和石原莞尔为了爭夺满洲国『太上皇』的位置，都吵成啥样了，他们有想过天皇吗？

“没有，那不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死了，你知道涩谷三郎是会在你的坟头献上鲜，还是泼上一堆狗屎。

“醒醒吧，我的朋友。”

洪智有两手手心一扬，语气真诚的说道。

村上的忠诚本来就是掛在嘴边的，否则也不会和关大帅、洪智有称兄道弟了，此刻经洪智有一说不禁醍醐灌顶，浑身舒畅。

“老弟，听君一席话，如饮百杯清酒。

“我承认被老邱利用了，被赖文宾蒙蔽了双眼，谢谢老弟提醒。”

村上向他鞠躬致谢。

“你没把我抓去枪毙我就知足了。”洪智有笑道。

“怎么可能，咱们是朋友，是兄弟！”村上举杯笑道。

“乾杯。”洪智有亦是举茶相敬。

“我得立即处理赖文宾！

“就不留你了。”

村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