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色复杂,有些人不能理解,这与忘本有什么关係。
王信收起笑容,平静的看著眾人。
“我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打仗,如果因为前途艰难,所以心里畏惧起来,无论找再多的藉口,那么必定是成不了铁军的。”
努尔哈赤造反的时候,与大明的差距有多少?
他虽然看清了许多辽东明军的陋习,心中有数,但一样是承担了巨大的压力。
“计谋是计谋,投机耍滑是投机耍滑。
面对强大的敌人,我们可以採取计谋,但是不能投机耍滑,什么用六万兵换十万民,畏战就是畏战。
哪怕说退避三舍,避其锋芒,这样的计策是为了打胜仗,而不是为了保存实力,寧愿当缩头乌龟,对问题视而不见,指望拖过去。
我们一路走到今日,靠的就是打胜仗,想尽一切办法。”
王信要扭转军中的一些言语。
指望思想高度不现实。
理念不是喊口號能喊来的,而是人民群眾中觉醒的人多了,自然而然的诞生了理念。
如何觉醒?
惨痛的教训,自然就醒了。
“將军的意思我们明白,只是许多人等著看我们的笑话,想到我们打仗为了他们,心里头就不爽。”张灿主动站出来承认。
其余人低下头,有些人鬆了口气,有些人脸色难看。
王信没说话,继续看著眾人。
气氛僵硬起来。
没等多久,又站起了一人,竟然是汤平。
汤平与別人不同,是在场跟隨將军最久的人,可以说整个军营里,没有谁的资歷比他还要高。
以前倒是有个贺宽,只不过此人留在了扬州,於是汤平的地位就不同了起来,也是当初汤平能与赵雍叫板的底气。
“你也不服?”
王信冷笑。
汤平脸色变了,连忙叫道:“將军明知道我不是这样想,为何还要如此用言语激我。”
眾人也都不信汤平会不服將军。
“我们都坐著,就你站著,独你最高,你不是不服是什么?”
王信面无表情的说道。
“噗嗤。”
赵雍差点鼻涕喷了出来,连忙忍住。
汤平被揶揄了一顿,想笑又不敢笑,无奈的坐了回去。
如此这般,刚才沉闷的气氛陡然消散,人们心里轻快了许多,看向將军的眼神也格外明亮。
王信拍了拍手,脸色终於认真。
眾人竖起耳朵。
“汤平娶了大户人家的闺女,现在又是朝廷的四品都司,小儿子是六品的白名舍人,以汤平的年龄资歷,加上老丈人家的资助,未来超过我也不难。”
王信摆了摆手,压住要说话的汤平,继续向眾人说道。
“所以汤平见的多了,你们也是如此,原来朝廷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光你们心里膈应,我心里也膈应,不光你们看不起,我也看不起。
包括那冯庸,他的出身並不比诸位要高,同样是靠著功劳升起来,到了高位后,难道见的比你们少不成?
於是胆子大了,不把朝廷当回事,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开始计较得失,把永兴军变了他的私军,想著当土皇帝”
当著眾人的面,王信丝毫不避讳的说道。
从將军口中听到,將军竟然也看不起朝廷,眾人大吃一惊,仍然不敢相信。
“天下事本有诸多不顺,哪里事事如意,可要让我学冯庸,我却做不到。”王信不再吐槽。
曾经有段时间。
他也经常吐槽,公司各种不公。
只不过这段时间,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越发低沉,最后王信找到了解决方法,那就是干实事,做对自己有意义的事。
“关外的事情,我们不去做谁去做?好不容易做到这般地步,难道就轻易放弃了?放弃关外容易,请问诸位接下来去何处弄钱?
没有钱粮,士兵们养不活家人,士气又从何而来?
诸位有今日的地位,包括你汤平被你老丈人看重,不就是因为诸位能打仗,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已经到了忘本的地步吗?”
王信连续追问。
眾人哑口无言,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许多人想通了。
这次拼命打仗,不光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他们自个。
王信心里嘆了口气。
国家养军,军队以死报国。
同样的道理。
如今是关外养著军队,军队必须为了关外拼命,两者相互依存。
反观冯庸。
朝廷养著冯庸,冯庸养寇自重。
前者是正循环,后者是恶循环。
正的循环可以持续,恶的循环很快会枯竭。
只不过王信有些担心。
以前想出在关外经商的模式养活军队是权宜之计,如今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日后会走到什么地步,王信有些看不清了。
希望不要变成坏事才好。
——
过了三天。
翟文和陶升抵达了营外,很快被王信迎接入营。
几年过去,翟文还是五品的观察使,陶升也没变,继续当他的通译,两人也不愁,有他们自己的渠道,日子过得安乐无比。
“八千石粮草还在后方,这回总制大人对將军给予厚望啊。”
“又不多。”
王信无所谓。
翟文苦笑:“总制大人不容易,你得体谅下他。”
王信没说话。
少拿点就好了,不过这种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自己平日里不向张文锦送去孝敬,张文锦虽然没有帮助自己,但是也没有对付自己。
多少还是有些顾虑自己,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如果不是因为平胡的大事,张文锦可不愿意见自己,哪怕是那胡立勇,也比自己在他的心里印象好不少。
別看胡立勇像个莽夫似的,平日里该送给张文锦的孝敬一份也不少。
包括眼前的翟文和陶升。
陶升一个通译,靠著这份差事,典型的小官巨贪。
不过王信並没有办法。
大周朝有几个不贪的官,自己总要接触一些,只能挑出那些贪了还办事,有点底线的人。
“不是谁都有像將军那般底气深厚的。”
翟文说话没有陶升客气,不爽的说道。
一般人升个官多难。
王信从佐击到参將才几年,谁能像他一年一升官,升官跟玩似的。
总不是背后勛贵子弟的身份。
要说才能,天下有才能的普通人多了去,凭什么就他王信能出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