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喻喻低语不知何时彻底平息了。隱约飘来烤猪的香气和啪的爆响,也拉不回落在这盏路灯下的目光。
陈老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悄悄从人群最前排挤了过来。她瘦削的身体努力往前探了探,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马校长耳朵里:“马大叔,按吧,大家头仰的都快掉了。”
这句话一出,马校长配酿半天的情绪瞬间就断了。
气哼哼的瞪了陈老师一眼后,他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终於,那只悬停了十分钟的手,带著一种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指尖无比轻柔地,朝那小小的黄色翘板碰去。
“咔噠”。
那声音清脆又轻微,在万籟俱寂的夜色里,却无比清晰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灯杆顶端那造型简洁的灯罩內部,那枚乳白色的节能灯泡猛地剧烈闪烁了几下!
就在这时,后面突然传来“轰”的一阵爆响,紧接著一片耀眼的金光亮起,那是王凡终於將篝火上的烤猪翻了个个儿。
明艷的光晕短暂地扫过来,却正好成为了路灯亮起的前摇。
一圈纯净、柔和不带任何杂质的金色光晕,瞬间撕裂了沉沉的夜幕!
以灯罩为圆心,光瀑无声地倾泻而下,毫不吝音地洒落在灯杆下方挤挤挨挨的人群头顶、肩头!
“亮啦!亮啦!灯亮啦!”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坐在父亲肩头狂喊,小脸在金光映照下显得通红。
“..喉呀我的娘刘大爷仰著头,满是沟壑的脸,在柔和的光线下被照得一清二楚,他眼眶里著多年不见的水光,却只是嘿著,反覆说著这句话,“亮啦———.哎呀我的娘哎———“”
灯杆下的人群被这金金光罩著,连平时最是活泼好动的孩子,此刻也都不再奔跑叫喊,只是仰著小小的脑袋,痴痴地看著头顶那散发著温暖光芒的灯泡。
金光洒在每个人身上,落在每一张望向灯光的脸上,这是他们想却从不敢奢望的东西。
孩子乌溜溜的黑眼珠映照著这前所未有的光明,显得格外清澈明亮。
老人浑浊的眼晴第一次在深夜里看得如此分明,鬆弛的眼皮半眯著,眼角带著多年风霜刻下的深刻痕跡。
即便是壮年汉子们风霜磨礪、稜角分明的脸,此刻被这温柔的暖色灯光包裹,也奇异地柔和了几分。
整个村子能动的人,此刻都已经聚集在了这儿,没有人捨得待在屋里。
大家看著头顶的灯光,又看著一路豌下去的明亮大道,只觉得鼻头髮酸、眼角发痒。
没有锣鼓,没有鞭炮。深沉的欢喜浸在无边的寂静里。
巨大的篝火堆已经旺盛地燃烧,金红的光焰不断舔敌著上方横杆上掛著的大肥猪。
王凡脸上掛著亮晶晶的汗珠,他没有看那盏灯,而是在看那些人,他们脸上的喜悦,让他觉得这点钱的实在是太值了。
松木在火焰中爆裂的啪声,火焰舔过猪皮令人极度舒適的“滋啦”声,空气里越来越浓郁、
带著烟火气息和油脂芬芳的香气·
村民渐渐朝著篝火围拢过来,他们將王凡、卓倩倩以及二叔围在中间,在村长的带领下,向三人表达了最真诚的谢意。
篝火依旧在熊熊燃烧,孩子们拿出趁著放学时间在路上采的小野,编制而成的环,戴在了三人的头顶。
一阵强劲的夜风吹来,带著山林深处特有的清凉水汽。
呼一一“嘶啦!嘶啦!嘶啦!”
一连串密集得如同爆豆般清脆到夸张的炸裂声骤然响起!仿佛有谁在猪皮上点起了一串微型鞭炮。
原本青白中透出均匀浅黄的猪皮表面,在这疯狂泼洒的高温火星溅射下,瞬间肉眼可见地急速鼓胀,焦黄色的细小气泡从皮下蜂拥而出,隨即被灼热的火星猛烈灼烤、炸裂。
金黄色的油汁从那些密集爆开的气泡孔洞中喷溅而出,如同无数细小的金色喷泉,紧接著一股比先前更加强烈、混合著焦化脂肪芳香,与极致滚烫油脂气息的霸道浓香猛地爆发开来。
这香气带看一种粗暴的、赤裸裸的诱人力量,劈开了之前所有的烟火味、松木味、蒜香葱椒味,直接轰炸著每一个鼻腔,强硬地贯穿大脑。
“喵一—”
四周所有原本围观灯光或低声交谈的村民,同时爆发出被这香气狠狠呛住又吸回去的喉音!连几个一直很矜持的老婆婆都忍不住往前蹭了一步。
“倩倩,你去带大家跳个篝火舞会吧?”
“好嘞,这活儿我在行!”
身为大疆人,对於篝火舞会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而这种舞蹈本身就是用最简单的节奏、最简单的动作抒发最真挚的快乐,所以大家上手都非常快。
老人,中年人、年轻人、孩子,大家嘴巴都张得老大,眼晴都已经笑的眯成了缝。
烤猪的油脂在火舌猛烈鞭答下继续激烈地溅落,砸进滚烫的木炭里,发出一阵比一阵更密集、
更清脆的“啪”爆响。
这响声似乎比任何的音乐都好使,大家跳的明显更带劲了。
晒穀场上人声鼎沸到了顶点。
最后一遍料油刷上,厚厚一层滚烫的清亮油脂均匀淋在金红欲滴、布满漂亮焦痕裂纹的烤猪表面,瞬间爆发出更多细密的油星和金雾!
“好了,来几个人帮忙灭下火。”王凡的声音有点沙哑,这明火快烤的温度著实有些夸张。
灭火不是把火彻底熄灭,而是灭明火留炭火,只有这样,才能既有酥脆的口感,又有鲜嫩多汁的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