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很少会试着让自己的运动抵达极限。

人类具备着生存本能，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自然而然地以潜意识拒绝过度的战斗。

所以，如果是龙就没有关系了。

将其他所有言灵放弃。

只需要【不要死】就可以。

将一切集中于‘挥砍’和‘恢复’就可以。

一直这样战斗下去。

战斗，战斗，战斗

每一块肌肉都像灌满铅水般沉重，关节在屈伸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肌群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呼吸变成拉风箱般的机械动作，横膈膜痉挛引发的刺痛随着每次吸气向肋间放射。

明明没有在呼吸，但口腔黏膜却在迅速脱水，细碎的沙粒感在呼吸管道之中蔓延。

心肺负荷突破极限，体内深处泛起铁锈味的血沫，吞咽动作会将这腥热液体推回食道，又在下次剧烈咳嗽时溅到齿间，形成带着体温的咸腥喷雾。

【嗡————————————】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灰斑，耳鸣声逐渐覆盖外界声响。

刺痛感与模糊的视线共同构建出幻觉一般的场景，时间感知被拉伸变形，皮肤表面同时传来灼烧般的燥热和失温导致的战栗。

战斗了多久。

‘死去’了几次。

事到如今，已经数不清。

时间过去了多久，也已经无法计算。

说起来，路明非现在才知道。

【不要死】是恢复类技能，并非是自然系恶魔果实，所以，当出现【路明非的手断了，他会将断掉的骨头修复】，但也会出现【路明非的手被砍断了，直接飞到了一旁时，再用不要死的话——就会长出新的手臂】

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地球上空，周围都是卫星的残骸。

而唯二的生物，正是路明非以及黑王。

但他们的周围，除了碎裂的机械碎片，到处都是断肢，以及四散的血液碎珠。

眼球，手臂，腿，内脏

挖出，斩断，扯出。

炼狱一般的战场上，两头怪物比较着彼此精神的强度。

黑王比路明非强大太多太多。

绝大多数情况，他都在碾压着路明非战斗。

但是——

那毫无意义。

强大在这个路明非准备好的战场没有意义。

都无法使用言灵，又都是‘不死’的情况下，真正比拼的，唯有精神力。

而这也是路明非，唯一能够赢过黑王的【点】。

黑王是天生的强者，因此，在他的生命中永远都不会出现【求生欲】。

而路明非在无数世界迭加灵魂的强度，他在赛博朋克经历的绝望，救赎，以及在结下如此多缘后，必须要履行的职责，约定。

这是作为人的路明非唯一能够胜过黑王的地方。

因为弱小，才会生出执着。

在抵达外太空的那个瞬间，就是路明非的胜利。

【抵达这里，然后耗光所有的体力，以及元素】

那么从这一刻起——

哪怕黑王能够杀死路明非，能够比路明非更久地存活在宇宙之中，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已经回不去地球了。

——路明非擅长从动漫之中寻求打败敌人的方法，这不是急中生智，也不是脑子灵光，单纯是因为阅历偏少。

但是，这一次.

他赌赢了。

无限死寂的空间之中，黑王的表情从愤怒，恍然，再到最后的释然与理解，并没有费太久。

这被地球自然降生的生物体内，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不理解生命的重量。

不，在尽头之时，或许窥探到了未知的一角吧。

此时此刻，哪怕断肢横飞也要和自己战斗，以最野蛮，原始，狼狈地方式获得胜利，一点都不光彩的路明非，的确不是龙，而是人类。

无限的死寂，黑暗逐渐包裹了两个战斗者。

无力开始蔓延，星球的触须无法解除那浩瀚的宇宙，在元素耗尽的同时，双方同时在身上开始结出密集的黑鳞用于保温和阻挡辐射。

路明非的身体被榨干地更为明显，因此，他就连这份余力都已经消失，鳞片生成的速度远不如宇宙的温度侵蚀其肉体的速度，肌肉开始僵硬，伤口无法愈合，而体表迅速开始长出厚冰。

黑王还能够活，仅凭肉体也能够继续存活。

但.

无法移动的肉身被一层薄霜覆盖，黑王那因为虚弱而颤抖的眼眸目睹着黑暗被光束刺破。

巨大的火箭从地面升起。

一，二，三目所能及之处，都是人类从遥远的大地升起的火烛，萦绕在两人身旁。

他们要‘迎接’的对象并非是自己。

这场战斗不需要决出胜利与失败，只需要‘结束’就好了。

就像路明非所说的那样。

人类很弱，但却也是最强。

只要有数量，当他们团结起来，哪怕是黑王，也不过是能够用‘战术’杀死的存在。

理解了这点，曾经的统治者终于合上眼眸。

静静——永恒地，陷入了睡眠。

黑王，停止了思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