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私银就不一样了,其乃民间银号、钱庄、匠人私铸,没有官方铭文,可随意使用。
捡到了,只要不被人发现,那就是自己的。
哗啦!哗啦!哗啦!
就像不远处街边包子铺的主人从笼子里拾包子一样,伸手就是一锭。
街边百姓的装银工具,五八门。
有用衣服包裹,有用食盒,有用竹篮,更有甚者,两人合抱一个红木箱子朝着自家的马车上搬。
百姓们的眼睛都非常炽热。
没有一人是捡个二十两左右就迅速离开的,全都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就在这时。
有人打上了没有摔开的红木箱的主意,从一旁捡起石头,直接将红木箱砸开。
砰!砰!砰!
有数个红木箱被砸开后,里面放着的不仅有银锭,还有镶金镶玉的酒壶、酒瓶,金筷子、金叶子。
“发财了,发大财了!”
“这是我的,这都是我的,这是老天爷赐给我的!”
周边百姓们都如同疯了一般,拼命地抢夺着,有人甚至已经殴打在一起。
与此同时,十辆马车上的马夫都惊呆了。
他们并不知红木箱里装的是金银。
如果是金银,他们根本不敢一人一车运送,至少要派上上百名护卫。
他们见此刻已不可能将金银要回,继续赶路了,当即也如同疯子一般,加入到了抢夺金银的队伍中。
与此同时,赶牛车冲击马车队伍的那群人,也是疯狂抢夺。
他们分工明确,有人看着牛车,有人搬运金银,已经做好了冲进胡同的打算。
此等抢掠行为大概进行了有半刻多钟。
五城兵马司的十余名兵卒终于赶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这些亮闪闪的金银后,也都呆住了。
若能抢走几件镶金的贵重物品,下半辈子便能不愁吃喝了。
顿时,他们手持兵器也冲了过去。
一边驱赶着身边抢掠的百姓,一边挑拣贵重的物品朝着怀里塞。
他们这种做法,显然无法将百姓赶走。
不多时,周围足足聚集了二百多名百姓。
就在这时,锦衣卫的大部队终于到来了。
“将这些人全都围起来,见仍在抢掠者,杀无赦!”为首的一名锦衣卫千户说道。
这名千户走到一名正在疯狂抢掠的百姓面前,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噗嗤!”
他塞在怀里的金银顿时撒了一地。
“谁还敢再抢!”这名锦衣卫千户举着带有血迹的大刀高声道。
顿时,抢掠的百姓们都慌了,纷纷拿着金银朝着四周奔逃而去。
锦衣卫不过只有三十余人,根本不足以将他们全部抓到,只能是就近抓捕,能留下多少金银便留下多少金银。
而这时,那些赶牛车者也趁乱带着金银朝胡同内逃去。
约一刻钟后。
锦衣卫、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兵卒,足足有三百多人,全都汇聚在十辆马车周围。
三大衙门商量过后。
由锦衣卫将所有金银与押运和抢夺金银的人全部抓到诏狱审讯,顺天府与五城兵马司各派两名官员跟随,以保证这些金银不会流于他处。
至于其他人,全力追讨遗失的金银,将逃跑的赶马者与牛车上的人迅速缉拿归案。
……
十辆马车,一辆马车有五六个箱子,每个箱子里面至少装有一千两银子。
保守估计,十辆马车内至少有五万两白银。
五万两白银,莫说对百姓,对官员而言也是天文数字。
一名街头卖油小贩的年收入约为二十两,五万两白银相当于两千五百个卖油小贩的年利润。
一名正七品县令的年俸约四十五两白银,五万两白银相当于一千一百一十一名县令的年收入总和。
五万两,能买两层四间的民宅五千套,能买白布二十五匹,能买羊肉三百多万斤……
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
运送五万两白银,竟然使用直接塞木箱的方式,并且还是一人一车,竟无一名护卫。
……
此事就像一阵暴风般,迅速传遍了京师的街头巷尾。
有百姓知晓后,咬牙切齿地怪罪自己当时没有出现在朝阳门大街上,不然一日暴富的就是自己。
有百姓迅速奔往朝阳门大街,期盼着能在某个犄角旮旯再捡到几块银锭。
有百姓坐在街头探讨着用何种手段捡金银,才能在捡到最多的同时,安全离场。
还有胆大的百姓游走于各个胡同,看有贼眉鼠眼的人,便上前质问是否在朝阳门大街捡到了金银,如果对方被诓出来,不分他一半,他就要报官。
……
虽然此事发生时,官员们已经放衙,但加班者甚多,官员们很快也都知晓了此事。
内阁值房。
张居正、殷正茂、申时行三人听到街头抢银之事后,不由得也大惑不解,想不到京师内怎么会出现此种滑稽之事。
即使是京师之内,也只有极少数人拥有这样的巨量财富。
但能拥有这些财富的人,不可能傻到用一人一车的方式运送如此多的金银。
殷正茂撇嘴道:“二位,我觉得这些金银肯定不干净,牛车上的人应该知晓马车内装的是金银,故而撞击马车,莫非是哪个官员致仕返乡,为免得别人生疑,偷偷运银出城,而他的对手知晓后,要将其揭露?”
申时行想了想最近致仕的官员,微微摇头。
“殷阁老,能贪墨这么多钱财,其手里定然还有田地店铺,且这个人的官职绝对不低于五品,目前,我想不到京师有哪个致仕官员敢这样贪墨,若抓出来,那恐怕就要朝野震动了!”
张居正面色阴沉。
“先令锦衣卫和顺天府调查吧,此事若真与朝堂有关,那丢的是咱们的脸!”张居正一甩胡须,朝着外面走去。
在新政改革的大背景下,张居正对官员贪墨,特别是对官员收取常例钱,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知晓,当朝俸禄确实太低。
不是人人都能如海瑞那般,宁愿自己种菜也不贪墨一文钱,也不是人人都能如沈念那般,家境殷实,不用朝廷俸禄,也能自给自足。
但是,若真有官员贪墨了五万两,那就不能轻饶了。
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必然会引起民怨沸腾,使得朝廷的公信力再次下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