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刘宏
刘宏,是今汉的宗室,体內有著与洛阳皇家,十分亲近的血脉。
比起某位已经出生,也自称大汉宗亲,但追溯血脉根支,还要追溯到前汉景帝身上的远亲,他的身份实在是高贵太多。
但血脉上的高贵,並不能阻止刘宏家门的下滑。
没办法,大汉的宗亲真的是太多了。
老刘家的繁衍能力,哪怕在今汉皇室那里,遭到了严重的削弱,也没能阻止分封出去的诸侯王们,在地方上为祖宗努力的开枝散叶,壮大香火。
而有赖於前汉武帝颁行的推恩令,一旦诸侯王子嗣昌盛,绵延不绝,那么其子其孙门第的下滑,便越是迅速。
刘宏那位才几岁的远亲,日后还要依靠编草鞋度日,而作为章帝玄孙的刘宏,也已经落魄到了家里除了有个爵位,没有一点能与皇族宗亲扯上关係的东西。
对此,他能说什么呢?
怨恨今汉老刘家,自章帝以后的生育能力,全都匯聚到了他的曾祖父,大汉河间孝王刘开身上吗?
刘开,是今汉明帝以下,最为奇特的诸侯王。
其出色之处,不在於他那被世人评价为“甚为无耻”的品行,也不在於他那相较於父兄,要悠长许多,光是坐在王位上,便长达四十二年的寿命,更不用多提作为一方诸侯,固有的骄奢淫逸。
而是在於,他作为章帝之后,那过於出色的生育能力活了五十来岁的刘开,一共生育了十六名子嗣,这在帮助自己那些英年早逝、无子而终的兄弟们延续香火祭祀方面,做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
现今为止,章帝之后传承下的王爵世系,都是从河间王一脉中,过继而来的。
可以说,刘开是真的为国鞠躬尽瘁了,奋斗他一个,成全了一大家子。
这固然无法和今汉生育第一人,在子女数量上能与前汉中山靖王分个高下的济南王刘康比较,但坐皇位的就那么一个,坐王位的也就那么一个,刘开的子孙繁衍开来,已经满足了今汉传承的需要。
不然的话,若没有刘开及其子孙的努力播种,皇位世系传承百年,一下子从章帝之后,转为另外的王系,那实在是够让死鬼们惊嘆的了。
指不定还会真引来好奇心重的死鬼,跑到章帝刘炟的陵墓中,关心下他的身体状况,见证下这祖传的空虚之力。
不过,刘开子孙的多生多育,高兴了他的兄弟们,却让其旁支后代,苦涩得不行。
毕竟今汉延续了推恩令,而章帝在子嗣上的后继乏力,也是广为人知的。
能过继出去,从叔伯长辈那里,白捡一个爵位,乃至於帝位的子孙,也不是很多。
这使得传承几代后,作为其曾孙的刘宏,过得並不如意。
“可公子身上还有解瀆亭侯的爵位,还享有不会令衣食缺乏的食邑,又有哪里不如意呢?”
因为给足了钱財,故而受到刘宏母子热情招待的张梁,便在宴席之间,对抱怨的主人抚须笑道。
他並非不知晓为客道理,会故意攻击主人薄弱处的恶者,实在是面前的母子抱怨的太多,言语之间,从未脱离过“钱”字,让身为贤良师的张角,也颇为无奈。
於是他选择了互相伤害,企图让面前的母子收敛一些。
他们口袋里的钱,还要留著充当后面去燕国的路费呢!
张角看了兄弟一眼,又见刘宏母亲董氏脸上呈现羞愤悲伤的神色,只能带著歉意说道:
“酒足饭饱,我们还是下去歇息吧。”
董氏自然没有阻拦。
但刘宏以主人的姿態跟了出来,送面前的道士来到住宿的院落后,忽然对张角说道:
“是不是觉得,我家如此注重钱財,不符合当今之世所推崇的礼法德行,显露出小气贪鄙的模样呢?“
张角低头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年幼便失去父亲,母亲又不怎么聪明顶用的缘故,面前这位名义上是大汉宗亲,实际上只享受小地主待遇的少年,已经有了几分稳重的姿態。
眉目神情之间,也存在著超乎同龄者的聪慧。
想来是今汉血脉中的“变態因子”发挥了作用。
莫名其妙的,对著眼前十岁的刘宏,张角想起了,上帝对今汉诸多年少便能够通过政变,掌握权力的小皇帝们的评价。
这让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不过,“皇帝”这么遥远的东西,想来跟面前的少年没什么关係。
他同河间王的关係,都已经疏远到了张角不像是的地步,更何况远在洛阳的天子呢?
张角只对此地的小主人解释道:
“追求財富,还有美丽的人与物,是人的天性。”
“毕竟在世,哪有不付出代价,便能得到的东呢?”
朝廷发行的钱幣,世人认可的,可以用来交换的金银珠宝、锦缎粮食,都是“代价”的一种。
“我不觉得喜欢钱財宝物,是可鄙的事情。”
在这点上,太平道很早之前,便达成了共识。
凭藉自己的努力,进行財富的积累,最后达到不为衣食住行忧虑,追求日常享受的地步,並不是什么会让道长们批判的罪恶。
太平道对於世人財富的“均平”,更追求一种不欺压他人、不通过贪赃枉法的手段,来获取財富的境界。
毕竟绝对平均,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世间万千生灵的才智、能力,乃至於运气,也的確存在著高下强弱之分,他们不能忽视这样的事实,而只念叨著“一切平等”的幻想。
总的来说,只要“君子爱財,取之有道”,而且不要在获得富贵后,变成为富不仁的恶者就好。
“你是我见到的,第个说这种话的人。”
刘宏听到他这样说,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有著超过母亲的智慧与天赋,也许他那位早早逝去的父亲,也比不上儿子的头脑,不然的话,刚刚招待客人的宴席之上,摆出主人架势的,便该是年长的主母,而不是眼前的少年。
张角请求借宿的时候,更不会因著少年的点头,便將一群外人放入宅院。
但无论怎样,刘宏才满十岁不久,即便往多了算,也只有十一的虚岁,是个毫无疑问,而且没有走出过当地,见过太多外面风景的孩子。
那死的太早,以至於脑海中仅有微薄印象的父亲,没有对刘宏进行过教导,母亲董氏成天只顾著清点家里的钱財,並发出“这日子越来越难过”的哀嘆,对儿子的管教並不是很上心,她给刘宏请的老师,也不是有名的大儒,其理念想法,更是规矩死板到让刘宏这个少年难受的程度。
使得刘宏时常在私底下鄙夷对方:
□中喊著“视金钱如粪土”、“君子称义不称利”的话,可还不是为了五斗米折腰,来教导自己读书?
那正气凛然的样子,好像他家不给钱,对方还会免费教导自己一样。
“太平道的,都像你这样会说话吗?”
刘宏背著手,绕著张角走了两圈,打量著面前清瘦长须,比起自己那位已经“功成身退”的启蒙老师,更像一位长者学士的中年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