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目標从“打了就跑”,变成“常驻人心”后,要费的功夫就要翻倍许多。
“何况罗马本身自有其文制,不与诸夏相同。
“你到了那里,註定会经歷更多磨难———
“我不怕!”
刚刚长成的青年握住师公的手,將身体的热量传递给老人,表明自己的態度道,“如果我害怕的话,怎么还会回到南方呢?”
他们在北地郡停留了一段时间,也结实了一些人脉,是有条件跑到那安定的北秦之地,买下一片土地,做个安乐富家翁的。
赵申於是满意的点点头,“有你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我心底一直担忧,你受到我的影响,忽略了人心之欲的影响,对他人之恶没有防备,所以特意让你自己去处理了这件事—”
“现在!”
“我可以安心將一些东西交给你了!”
耶哥儿闻言一惊,还以为自己能够提前接过九节杖了。
他赶紧在心里编起来推辞的措辞,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拒绝师公这样的长辈,实在不敬。
电光火石之间,
他心思百转,最后想到:
喉!
看来这千斤重担,的確要落到我这壮硕的肩膀上了!
他搓看手,准备接过大贤良师传承。
但结果却不如他意。
被赵申从床底扒拉出来的,不是那根跟隨了他许多年,敲死过不知多少人的九节杖,
而是一箱子书册。
“这些是我整理出来的史书!”
“其中记录了诸夏各地,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人和事。”
“你既然有了准备和经验,那就拿去看看,增长下自己的见识!”
即便跟隨长辈走过了很多地方,可耶哥儿到底才二十岁的年纪,又能知道多少呢?
“唉!”
“到底是老了,拖一箱子书出来,这腰就有些不行了!”
赵申揉著自己的老腰,转过身就要吩咐徒孙將面前的智慧结晶扛回去,却见到耶哥儿正摆出一副被骗了感情的表情看著自己。
“你不喜欢?”
赵申眯著眼睛问他。
“不,这正是我需要的!”
耶哥儿顿时收敛好了神色,站起身来舒展了下身体,隨后低吼一声,扛起一堆书就从容而去。
赵申看著他的背影,感觉徒孙的步伐还有些鬆快。
於是他想到:
“之后再给他多找点书看吧。”
与此同时,
东方的海岛上,也同赵申这边,有著难得的閒適。
虽然这只是对吕娇个人来说。
年初的时候,
她生了一场病,又因为盘踞的海岛上並没有医术高明的医者,病情便愈发沉重。
但她並不因此感到痛苦。
“我要去跟我的家人团聚了,只是有些放不下你们。”
满是病容的吕娇看著面前追隨自己的人,发出了一声嘆息。
思来想去,
她决定將这几年积赞下的基业,分给眾人,让其在自己死后,自行发展。
“我是没有大志向的人。”
吕娇找来大家,並对他们说道,“如果没有海曲的蠢猪做乱,做一地富贵的土豪,便是我的梦想。”
“如今造反数年,攻陷了一些沿海的城邑,被朝廷称作『海贼王』,也没有因此生出更多的野心。”
她终究只是个女子,
还只是个失去了孩子,没有继承人的女子,
又能在这乱世中走多远呢?
她的手下初时追隨她,是为了回报她过去的恩义,响应自己胸膛中的一腔热血,
她怎么能因此,而一直牵扯著人不放手,让数万人跟著自己,走上一条没有前程的死路呢?
“何况人多了,心思便多了—这个道理我当能不明白?”
几年下来,
最初单纯的热血逐渐褪去,
家业一大,勾心斗角,爭权夺利的事,便跟著出来了。
吕娇因此,更加坚定了“分家”的念头。
以免当年的美好,沦为现实中的一滩狗血,让后来者闻之晞嘘。
“所以,我將財物分成了三份。”
“愿意享受太平的人,可以带上其中一份,去往东瀛齐国。”
吕娇咳嗽了一下,“我同齐国的贵人认了亲,有人脉—-他们那里的人又日常於海上奔走,对熟练海事的人颇有需求。”
“若是去了那里,再带上我的书信请求贵人帮助,到底是能谋个好的。”
“至於第二份,则是给予想跟隨太平道的人。”
“他们在淮北经营起了基业,得到了足够的民心,的確有爭夺天下的可能。”
“所以为自己图谋前程,是没有问题的,我也祝福你们。”
实际上,
若非她们距离淮北河南遥远,难以突破陆上的阻碍去往那边,吕娇也有与之合流的想法。
“最后一份,则是给那些想要自己打拼的人。”
“我常听人说,『寧为鸡头不为凤尾”。”
“在海上纵横了几年,再去別人手下忍气吞声,到底有些不適。”
“若你们当中的確有有割据一方大志向的人,还请不要嫌弃我的这份薄礼。”
眾人上前哭泣,但面对著沉日久,马上就要迎来生命终结的吕娇,到底没说什么客套的场面话。
毕竟都到了这样的时候,
再说那些,实在是过於虚偽了。
吕娇摆了摆手,只让人將分好的財物拿走。
隨后,
她看著面前已经分成三波,即將各奔东西的手下,微微一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下,只让人等会再进来为自己收敛。
她感受著体內生机的流逝,静静等待著死亡的到来。
而过了几息,
也许是更漫长的时间,
吕娇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
她那个不爭气的儿子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我已经在蒿里买好房子,没能抢到屈原大夫邻居的位置,但距离他家也不算很远。”
“同一条街上,还有秦宣太后的住宅,我时常看著她带著好几个男子快快乐乐的出门—如果母亲你过来了,可以跟她討教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对了,附近的美男子有多少、住在哪里,我也弄清楚了。他们中有人知道了你的事跡,还有些好奇,想要等你过来后上门拜访吕娇迷迷糊糊的听著,心里忍不住为此笑了起来。
她用最后的力气拍了拍床榻,回应著儿子的话语:
“那还等什么!”
“我现在就咽气!”
说罢,
她果断停止了呼吸。
外面等待的人听到屋內的动静,心头一惊,徘徊两步后推门而入,只见吕娇的手搭在床边,有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映出微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