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三原色起义
洪流继续奔涌。
在一场波及南北的大雨过后,
流经邯郸的漳水也涌盪出来,淹没了许多田地和人口。
许多世代生活在漳水两岸的老人因此哭泣起来:
“我们祖先在的时候,时常跟我们说,『漳水平流,是一条没有灾祸、庇护生灵的河流”。我年幼的时候,也时常跟隨伙伴跑到河边玩耍,从来没有被暗流席捲过,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其他的危险。”
“但现在,漳水却变成了这个浑浊狂野的模样!”
“难道鬼神不再庇护我们了吗?难道我们这一代就要见证天命的陨落吗?”
其他人不能明白这些老人的心情,只忙於携家带口,背著包裹,逃亡他乡。
有人提议道,“让我们去寻找太平道吧!”
“我听说他们並不是只知道杀戮暴乱的贼寇,而且心怀大义的有道之士。”
“在他们占据的地方,有田地可以开垦,有洪流正在被治理。”
“可是投奔造反的人,不会被朝廷通缉绞杀吗?”也有人不安。
那人就气愤的说,“我们现在这副样子,不正在被朝廷绞杀吗!”
“皇帝连自己家乡溃烂的堤坝都不去治理,哪里会来治理邯郸这边?”
“这样放任洪水泛滥,还不能阻止地方上的豪强迫害我们,难道我们遵从他的政令,做个安顺的民眾,就可以存活下去吗!”
大家都认同他的话。
於是邯郸附近的人逐渐向著太平道占据的泰山以西,太行山以东地区涌去。
更东方的沿海之地,也不断承受著赤眉军的骚扰为了应对日益严重的盗贼寇匪,当地的官员和豪强选择更进一步的压榨民眾,通过剥夺他们仅有的资源,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这是不能容忍的!”
出身贫苦,却颇有武力,乐於打抱不平的樊崇见到乡野民间的惨状,当即站了出来,振臂高呼,“凭什么肉食者导致的过错,要让我们来承担呢?”
造反的人难道是天生逆骨,热爱造反这件事吗?
河水的泛滥难道不是因为堤坝没有得到及时维护,从而崩溃的吗?
平民年年都要缴纳赋税,服从朝廷的役,可他们获得了什么呢?
既然辛苦不能得到收穫,
他们又凭什么忍耐呢!
隨后不久,
樊崇便在莒县率领几十人发动了起义,带著一群农夫流民,跑到了泰山之中,占据了一片区域,同当地的官吏抗爭。
消息传到南方,
已经闯荡出不小名声的王匡便找到自己的兄弟王凤,对他说道“天下乱到今天的地步,我们必须要出手了!”
新市这边,
也有天灾,也有人祸。
只是较之传统且繁华的北方来说,要弱小一些罢了。
而正因如此,没有兴起如同河北那样严重叛乱的南方各郡县,便被王莽下令加重了赋税打仗平叛,
是需要巨量钱財的。
太平道一直没有被镇压下去还涌现出更多的逆贼,
这使得朝廷在军队士卒上的钱財,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迎来翻倍的增长。
南方既然太平无事那苦一苦这里的人,又有什么关係呢?
但王莽却没有想过他能忍,
別人却是不能忍的。
毕竟王莽再怎么委屈忍耐也剥夺不了他体內元城王氏的血脉,也不用为了御寒的衣物和饱腹的食物而忧虑,甚至忍得多了,还能得到上位者的欣赏,从而提拔到高处。
可贫苦的百姓这边,越是忍耐,得到的结果便越是悽惨苦痛。
他们的衣服会被扒下,被太阳晒黑的身体又要经受寒风的摧折;
他们的食物会被夺走,吸满了汗水的稻穀和粟米,还要被肉食者嫌弃不够新鲜、不够可口。
能吃苦的结果,
就是吃更多的苦!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忍耐!
“反抗不公正的朝廷,是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的事情。”
“我们没必要犹豫!”
犹豫不决,是做不成大事的!
王匡震身说道。
王凤赞同他的话语。
於是兄弟二人联络上人手,进攻了县衙,夺取了其中诸多储备,隨即跑到附近的绿林山中,安营扎寨,静待发展壮大的时机。
一直暗中观察人间的何博见状,也捏著自己的下巴肉说,“黄巾、赤眉、绿林—
“这顏色凑的好整齐啊!”
他转过头,对身边侍奉的几位死鬼史官吩附道,“既然如此,那就將这三场抗爭,合称为『三原色”起义吧!”
有史官不明所以,好奇的问道,“红黄绿,为什么会被称之为三原色呢?”
何博瞪了他一眼,“这么好奇,自己去求知就好了,问我干什么!”
难道他这里会有答案吗?
死鬼里閒著没事,喜欢乱琢磨东西的可太多了。
而在色彩暗淡,头顶太阳都是黑色的、脚下土地都透著惨澹枯黄的冥土之中,
浓艷的色彩,便成了死鬼一直渴求的东西。
他们虽然可以享受死后的安寧但过於寡淡,大多时间只能接触黑白灰的阴间,对经歷过生前多姿多彩的万物灵长来说,还是太单调了。
所以,
总有死鬼愿意拿出很多精力,想办法在有限的条件下,为自己的死鬼生活增添一抹曾经拥有过的光彩。
相应的,
若能在阴间调製出额外的,充满生机的色彩,
那么其製作者,也將成为死鬼中的著名人物,並且得到许多財富。
属於偷吃別人贡品,都不会被抓著打的那种。
今日受到上帝钦定,被选择服侍的几位幸运史官,自然也是追求色彩的死鬼。
听到“三原色”这种特殊的词汇,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呢?
可惜,
上帝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只能把萌动的心思摁压在心底,打算回到冥土后,再去挽救其中的道理。
“吹来的风是越来越喧囂了啊!”
俯瞰人间的上帝看了眼四方,发现得到绿林叛乱消息的王莽,再一次摔打起手边珍贵的摆件,
將怒火释放在他人身上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你们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我打算找个地方钓鱼去!”
他这样吩咐身边的死鬼们。
几名史官乖乖的应下,然后耳朵上夹著毛笔,手里抱著一堆空白的文书离开了。
乱世,
永远都是史官们奋笔不輟的时节。
因为陈旧的事物会在这短暂的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中迅速崩毁,然后会有新的东西树立起来。
大破大立。
上下的位置要转换新旧的地位会顛倒,
过去先人的智慧,在动乱中会有创新,也会有遗失。
人性中的美好和丑恶,也会在这段时间中,得到绝对的显露。
忍耐?
乱世都来了,怎么可能忍耐得住呢?
所以,
被上帝要求记录人间诸事诸情,並收集先人智慧结晶,帮助於废墟之上重建家国社稷的后人传承的史官们,总会在诸夏的乱世中,迎来自己的忙碌。
西方的秦国已经乱了很久,
南北还在坚持拉锯,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这意味著史官们必须像个尽职尽责的拔河裁判那样,瞪大眼睛盯著西秦各地的动向,摆出一副比参赛者还要紧张的姿態,等待著这场比赛的胜者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