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噼啪暴响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剧烈密集。
连周遭的空气都热得发烫,站在几米外也能感觉到皮肤被灼得发疼。
可即便如此,陈鸿业的尸体依旧毫发无损。
见棺材上方空间并没有被火焰完全裹住,陈叙安眉头紧拧。
随即让佣人抱来更多柴火,不停往棺材上堆,恨不得将其塞得严严实实。
“喂,别堆得太密了。”
林楚翘见状,立刻冷静地提醒道:
“留些缝隙,让风透进来,氧气足够,才能烧得更旺。”
陈叙安闻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过于急躁了。
他立刻按照林楚翘的提示,指挥佣人调整柴堆的架构。
先把外层烧得半焦的木柴往棺材下方推,腾出空隙。
再让佣人往缝隙里塞新的干柴,还特意将柴堆下方架空出几道小口。
最后把新柴斜搭在棺木两侧,这样既让木柴紧紧贴着棺身,又没完全堵死空气流通的通道。
调整后,火焰果然像是被理顺了般,顺着缝隙往上窜,迅速织成一张密网裹住整个棺材。
楠木棺身开始被烤得焦黑,噼啪声响得更急,木板也开始出现烧红的迹象。
尸体身上那件早就被烤得焦黄发脆的寿衣,终于像是撑到了极限。
被火舌舔到的瞬间就跟着起火,橘红色的火焰在布料上窜得极快。
没一会,寿衣便化成细碎的灰烬,薄薄一层覆盖在尸体上,像撒了把灰色的粉末。
陈叙安咬着牙,抄起旁边的长木棍,对着柴堆小心拨动。
时不时还朝佣人喊话,命令他们不停添加新的干柴,泼洒汽油。
看着陈叙安这股狠劲,大有不把祖父尸体烧成灰烬绝不罢休的架势。
方诚倒有些佩服他,真是够孝顺的。
焚烧尸体的场地出了些变故。
旁边的水陆法会,却仍在有条不紊地继续。
圆觉大师盘膝端坐法坛中央,手中持着一串佛珠,口中低诵着经文。
他身后的十几位僧侣也跟着齐声颂唱,敲响法器。
咚咚——呛啷啷——
低沉的诵经声和钟铙声回荡在庄园里,跟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混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终于被地平线吞噬,天边只剩下一片铅灰色的晚霞。
很快,陈家庄园便被夜色完全笼罩。
四处都暗了下来,唯有法坛前那团熊熊烈焰,在黑夜里显得愈发明亮。
橙红色的火柱往上直窜,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空。
火光将僧人们的身影拉得颀长,也照亮每个围观者的脸庞。
法坛旁的招魂幡在风中轻轻晃动,布面上的符文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仿佛在招引着什么。
大堆的木柴还在噼啪燃烧,浓烟裹着细灰滚滚往上飘,落在脸上带着呛人的焦味。
陈叙安站在人群前方,灼热的气浪烫得他额角冒出汗珠。
他却没往后退,只眯着双眼,紧盯着棺木。
此时,火焰已经完全将棺材吞噬。
高高堆起的柴火烧得通红,远远看去,仿佛一座正在燃烧的巨大坟冢。
经过持续一个小时的焚烧,那口原本漆黑的楠木棺材,早已化作焦炭,表面裂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碳化后的焦糊味道,夹杂着汽油刺鼻的气息,令围观的人群不时响起几声咳嗽。
火舌还在不断舔舐着棺内的尸体。
陈鸿业原本完好的皮肤渐渐泛起焦黄,像是被烤过久的肉,慢慢发黑、发皱。
紧贴着头皮的发丝也被火苗燎到,先是卷曲、枯萎,很快便燃起细小的火苗,一点点化作焦灰往下掉。
众人盯着火堆里出现的变化,瞳孔映着火光,脸上的紧张之色慢慢褪去。
有人松了口气,小声嘀咕:
“总算要烧掉了……”
陈叙安也暗自吁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眼神里带着释然。
只要把这具诡异的尸体彻底烧透,陈家遭遇的一切就能结束了。
一旁的林楚翘和百灵却并未放松下来。
两人手指都在身侧不自觉地捏紧,脸上有几分失望,又隐隐等待着什么。
方诚神情依旧平静,眼底的红芒却越来越盛。
“清道夫之眼”始终没有收回。
他清楚地感应到,那具尸体正在发生某种异常的变化。
尤其是心脏部位,那里原本是光晕最浓郁的地方。
此刻的能量密度变得更高,呈现出一种近乎流动的暗红色。
噗通……噗通……
微弱的声音传来,仿佛有生命特征正在迅速复苏。
尸体胸腔里那颗本该沉寂的心脏,隐隐跳动了起来。
“劈啪!”
一根燃烧的干松木猛地暴裂,火星像细密的雨般向上空溅射。
在夜里划出无数道短暂而明亮的弧线,又缓缓飘落,落在地面上很快熄灭。
方诚瞳孔骤然一缩,目光锁定火中。
那具尸体皮肤散发出的红光,突然比刚才强烈了数倍,几乎快凝成实质。
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染成淡红,开始微微扭曲。
这股红色能量还在慢慢向四周逸散,碰到火焰时,火舌竟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像是在避让。
如此反常的动静,没一会便被林楚翘、潘文迪和百灵察觉。
与此同时,陈叙安和其他陈家族人,很快也发现了异常。
众目睽睽之下,火光映照中。
那具原本已经开始烧焦的尸体表面,竟浮现出一个个扭曲的暗红色咒文。
那些咒文如同活物般,在尸体的胸口、手臂上蜿蜒游走,时而收缩,时而舒展。
即便熊熊大火就在面前燃烧,也盖不住咒文散发出的阴冷。
它像是在焦黑的皮肤上,被一笔一划地勾勒出来,透着说不出的邪性。
一种极度阴寒的气息,伴随着咒文的显现,悄然自火中弥漫开来,顺着阴风向四周扩散。
离火堆最近的几名佣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了下来,刚才还灼热的体感,竟像突然回到了寒冬腊月,连呼吸都带着点白气。
法坛那边,僧侣们诵经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原本整齐的仪轨节奏乱了几分,有人握着木鱼的手开始打滑。
圆觉大师坐在法坛中央,眉头紧紧蹙起,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手中佛珠捻动的速度快了好几倍,嘴唇开合的幅度也变大了,像是在加急念诵超度亡魂的经文。
陈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火里的诡异景象。
刚才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不安的情绪霎时如潮水般涌上来。
就在这时。
“呼……”
火堆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深沉、悠远的叹息。
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穿透力,直直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又沉又冷,如同从地狱深处飘来,裹着化不开的怨憎,让人心头发紧。
接着,一个苍老却透着威严的声音,在火中缓缓响起,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三年了……老夫即将功德圆满,你们何苦非要打扰我的安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