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从头顶狭窄的落下,就照在那绘製在唯一还算整洁的一块木质地板上。
“召唤咒文已经记清楚了吧?”
那个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带著一如既往的阴沉和恶意。
那是间桐脏砚,一个如同“吸血虫”一样让人噁心的老魔术师。
他如今的存在,甚至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四肢如木乃伊般乾瘦,而深陷的眼窝中,是如同虫子般的黑色眼球。
——他甚至看起来就像一个大號的【刻印虫】。
站在召唤仪式面前,间桐雁夜抬起头,他看到脏砚露出他一贯的阴沉笑容。
“雁夜,现在我需要你在加上两小节额外的咏唱內容。”
“什么意思?”间桐雁夜的內心变得警觉起来。
而这个老人表现得就好像出於对於雁夜诚挚的关心一般。他只口不提作为狂战士职介被召唤出的berserker,通常会因为是无理智的存在,而毫不在意【御主】的安危大量抽取魔力。
“难道你还不清楚你的素质和其他【御主】相比有多糟糕吗?”
“只要你在咒文中添加【狂化】属性,从者的属性就会大幅的增加。而且,没有理智的从者也更容易被你驱使。”
“没有理智?”
间桐雁夜內心一沉,先不提这个傢伙是否对自己有所隱瞒。
如果没有理智的话,他该怎么和那个英灵沟通,甚至藉此来帮我拯救出小樱……
而且,间桐雁夜记得很清楚。
berserker通常会因为其“破坏者”的身份而是身具“恶名”的存在。
如果应召而来的是没有理智的恶徒,他会帮助自己把樱从间桐家救出吗?
的確,身上每时每刻的痛苦都会提醒他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除了自己还有那个名为时臣的男人。
如果是在自己的痛苦和仇恨最浓烈的那些日子里,也许间桐雁夜会出於让远坂时臣品尝失去一切的痛苦,因为陷入復仇者的漩涡而接纳间桐脏砚的建议。
但,那只是如果。
长谷川月亮藉由光影、气温波动,和间桐樱本人所表现出的糟糕状態,所综合而成的、没有任何魔力影响的心理学干涉手段……
就让已经冷静下来的间桐雁夜想得更多。
他已经看到了樱那木然的眼神了。
那是一个被痛苦和虫子掏空了的天真灵魂,那是一个孩子不该有的表情。
甚至,间桐雁夜內心就有另一个细微的念头在涌动——
他答应了要带著樱,和葵还有凛一起出去玩的。
自己打倒了远坂时臣又能怎么样呢?
那个该死的魔术师,也许从来没有將葵她们视作自己的亲人。
间桐雁夜终於意识到了,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他只是……想救出那个孩子。
间桐雁夜內心已经等不了,他就將樱救出这个魔窟,他一天都等不了了。
甚至,如果自己没有成功地在【圣杯战爭】里获胜该怎么办呢?
虽然间桐脏砚是无疑的邪恶,但这个魔术师对於自己的召唤素质判断无疑是正確的。
即使加上了所谓的【狂暴化】的咒文,他就真的能取得圣杯吗?
“雁夜,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因为害怕而想要退出了。”
间桐脏砚不知道间桐雁夜为何在召唤的最后一刻迟疑。
“还需要我提醒你,即使你退出,也只有大概两个月的——”
“不,我要单靠圣遗物召唤。”
间桐雁夜打断脏砚的话,他盯著这个傢伙的眼睛,告诉他自己的决心。
一瞬间,虫仓中安静了下来,只余那些蠕动声。
脏砚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单纯地觉得雁夜的脑子也许已经被【刻印虫】给钻坏了。
但他没有立刻反驳。
他只是依旧带著那副恶意难掩的笑容:“你想清楚了?就凭你那点可怜的魔术迴路?”
內心深处莫名的涌现出某种勇气和愤怒,对於这一切的愤怒。
间桐雁夜就將这股愤怒宣泄到脏砚身上。
“你也说了这是一个能召唤强大从者的圣遗物了吧,我要用它,而不是用你那套操控別人意志和身体的伎俩。”
他说著,手背上的令咒就亮起红光,就要开始进行召唤。
脏砚的嘴角微微抽动,雁夜已经几乎是指名道姓地讽刺他,但关键的是圣遗物。
真要是以其他职介把那个英灵召唤出来就糟糕了。
虽然脏砚没有告诉雁夜这个圣遗物和什么有关,但他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那是与亚瑟王十二圆桌骑士之一,被称为“湖上骑士”、“骑士之”的兰斯洛特有关的东西。
要是不以berserker的职介將他召唤出来的话……
间桐脏砚还是清楚自己显然不属於那些所谓的“骑士”欢迎的行列的。
那只如同木乃伊的手,在雁夜喊出第一个咒文时便立刻取走了放在最中央的圣遗物。
仪式阵盘紧接著暗淡了下来。
“这样的话……那这个遗物就不能浪费了。”
老人的面庞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被雁夜算计了。
毕竟事到如今,间桐脏砚已经不可能再临时去找一个替代品来参与英灵的召唤了。
“而且,既然你不听我的命令……”
身体的【刻印虫】显然在脏砚的指挥下发作,而因为那各处传来的剧痛,就让雁夜下意识地跪伏在地上。
通往大脑的血管被那些虫子扼住,一直到他痛苦的脸色发青,意识变得模糊。
即將召唤出英灵的喜悦被一扫而净,在给予了违抗命令的雁夜惩罚后,间桐脏砚冷冷地丟下几句威胁,然后离开了虫仓。
“看样子,我只能等著第五次圣杯战爭了。”
“雁夜,我希望在明天,看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结果。”
“不然的话……对於那个丫头的教导真是一下子也不能耽搁了呢。”
而在著极度的痛苦中,雁夜內心唯一仅存的信念不是仇恨,也不是復仇。
间桐雁夜就向那传说中回应愿望的圣杯与英灵座,吐露自己最后的祈祷。
这个男人对於奇蹟的渴望与恳求——
那既不是出於对魔术的信仰、对自我的证明,也並非是对【根源】的追求。
甚至,他从未奢求一个宏大的关於全人类的救济。
“不论是谁,只要能將樱救出来就好——”
用尽仅存的力气,带著支离破碎的声音。
雁夜把所有的痛苦、悔恨、渴望,都压缩在这一刻,用自己颤抖的声音诵念著:
“盈满吧……盈满吧……盈满吧……盈满吧……盈满吧……”
这个男人就痉挛著,用自己的意志祈求任何一位英灵的帮助。
每一次重复,声音都如丧钟般沉重,就像濒死者捶击棺盖的求救声,带著他的执念、哀鸣,迴荡在地底那空洞的虫墙之间。
他就颤抖著,诵念著那为他带来救赎的存在:
“周而復始,其次为五;满盈之时,便是废弃之机。”
喉咙里滚出血沫,甚至那失明的右眼也因为这召唤时的痛苦而顛出眼眶。
那脱落的眼珠,在被赶上来享用一餐的【刻印虫】分食乾净前就面向地顶。
头顶是一丝星光都无法照下的黑暗。
但雁夜却知道,一轮满月正在试图將仪式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而也许是正是因为这样,又或者是命运的巧合——此时此刻,在世界的不同角落,其他的召唤者们也都正念诵著属於他们的咒文。
卫宫切嗣、远坂时臣、韦伯·维尔维特、间桐雁夜……
这四人便在同一时刻,在不同的地点,带著对於那奇蹟与愿望的结晶的渴望,向著远在【英灵座】上的英灵们发出恳求。
“宣告——
汝之身躯居吾麾下,吾之命运寄汝剑上。
若愿从圣杯之召唤,遵此意,顺此理,则应之。”
在这暗无天日的虫仓,在那满月的阴影之中。
间桐雁夜便艰难地开口:
“於此立誓——
吾乃成就常世一切善行之人,
吾乃弘布常世一切邪恶之人。”
地面微微震颤,召唤阵中的纹路似被某种无形之力激活,宛如血管脉动般微光流转。
雁夜闭上双眼。
现在,他心中只剩下樱那小的身影——那是他活下去的理由,也是他愿为之死的意义。
他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气息:
“汝为三大言灵缠身之七天,
自抑止之轮而来——
天秤的守护者啊——!”
顷刻间,召唤阵迸发出刺眼的白光,仿佛在回应这从地狱中喊出的祈祷。
令人惊讶的是——
出现在仪式阵中的,出现在间桐雁夜面前的,是一个孩子的身影。
但这个男人,就在说出他唯一的恳求后,放肆地、喜悦地陷入昏迷。
“保护我,还有那个叫樱的孩子。”
间桐雁夜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他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每个【御主】都能看到的、英灵的基础信息。
英灵面板:福尔摩斯
职阶:detective
真名:福尔摩斯(■■■■■)
阵营:秩序·善(正义阵营)
属性:筋力 ex/耐久 ex/敏捷 ex/对魔力 ex/幸运 ex /宝具 ex
这已经足够了。
即使雁夜来不及看后面的內容。
但他知道,这绝对已经足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