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修行辛金一道仙基【玉山倾】,玉乃通灵之器,本就有几分感知吉凶的妙用,眼下性命不断示警,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这女子双手依旧托着那一件青黄道袍,不敢有动。
恶土的人躯却开始颤动,自其胸腔之处缓缓撕裂开一道血口,黄泥凝成的金身缓缓挣脱而出,最终将那一具血肉模糊的人躯弃置在地。
人躯之中正有道道如蛟龙般的青光跃动,带着极为强横的冲破之意,让这具法躯仅剩皮囊完整,内里已经彻底损坏。
黄泥滴落,金身踏出,变作一披着浑黄僧袍的男子,容貌和先前的道人极为相像,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痕迹。
“你来处置,记得回鼎。”
他随手一点,便将那一身道袍收起,向着宫中的天狼殿行去。
慕容心仍旧保持跪坐之姿,双手托着,她的躯体被那股魔气控摄,难以挪动,体内的仙基彻底失去回应,只能瞪大双眼,看向前方。
半人半羊的精怪缓缓动了,露出兽口,缓缓啃噬起了那具血肉模糊,胸腔破开的人躯。
暗红色的血水汩汩喷薄,浸湿了慕容心的裙摆,她神色惊恐,看着那东西一点点将四肢、躯干、首级都吃了个干净。
而后,那精怪缓缓看向了她,横条般的黄色魔瞳幽幽转动,青铜锁链摩擦发出阵阵声响,对方向着她走了过来。
手臂。
大腿。
心肺。
肠肚。
眼睛。
脑子。
她的一切都被夺去,都被吞下,一声惨呼都发不出,连还道天地的异象也消散不见。
黑石长廊旁的灯火骤然变暗,再亮起时,地上仅有一滩散乱的血水,以及半张白玉凝成的脸庞,尚还带着惊慌错乱之色。
天狼殿前。
灰色铁石铸就的大殿泛着灵光,门户之上是一写意的天狼星形,悬着一玄黄匾额,刻画金字,为煞气腾腾的【天狼】二字。
自殿门中涌出浩瀚如海般的血气,变化如龙蛇,此时却在和一道璀璨的少阴之光冲杀,种种异象止于恶土身前。
他眉头稍皱,步入殿中。
天狼殿内的主座之上,一身白金甲衣的男子正在镇压伤势,他生的极为清俊,却带着一分煌煌如日的英武之气,和恶土如同妖魔般的邪气全然不同。
风延的心窍之处有一道极为狰狞的创口,白光喷薄,水火升腾,终末寂灭气机弥散,不断抹杀血气。
“少阴,这是穆武山的【终阴定枢剑】。”
恶土缓步入座,语气中似有几分讥讽。
风延却视若无睹,消耗血气,填补此处,最终等到那少阴白光露出一丝凝滞,他此时祭出一枚散着少阳之光的宝羽。
此羽落下,贴合在伤,逆转阴阳枢变,使得原本不断消耗他血气的伤口渐渐内藏,转为平稳。
风延似乎缓了过来,目光稍凝,直视恶土,极为恐怖的血炁神通凝聚,直指这位华世法道的菩萨。
“杀就杀了,给个痛快,何必这般?”
“并非是杀,而是度,是救,以幽羊之口,度化世人。”
恶土轻轻合掌,笑的慈悲,他身旁有如水波般的阴影开始流淌,自其中缓步钻出一银裙女子,赫然是那慕容心。
她面色安祥,轻声说道:
“众生自有清净佛性,或迷人心智,或分别根器,唯有华世之法,以十门六相解我迷。”
慕容心转身,看向那位宝座上的僧人,俯首叩拜:
“多谢上僧,使我——”
血气迸发,拳风呼啸,她的身形瞬间如水波一般消散,再无踪迹,主座之上的风延轻轻收拳,只道:
“我看都一样,辽土四释,有什么差别?”
“若按我道之论,你风延也有一颗清净自在心,可以入释,不过.你太蠢了,参不透佛法,只能为金刚护法。”
恶土语气悠然,身旁有无边法界显化,华光弥散,神环转动,其境界之深,悟佛法之精,即便在须弥之中都极为罕见。
主座上的风延却缓缓起身,负手站定。
“我是人,非魔、非仙、非释,也非妖,不稀你什么法界,只是谷怀虚,我不管你有什么谋划,接下来的战事,要是再出乱子——”
“本将唯你是问。”
他语气肃然,可另一旁的僧人面上却始终保持平静。
大殿的阴影之中传来妖魔的讥笑声,恶风呼啸,荒光弥散,只见恶土轻声念了一句佛号,淡然回道:
“何不现在问问我,看看.我犯了那条军令?”
血气爆发,龙蛇起陆,极为恐怖的神意穿过太虚,直直向着恶土的身前轰击而来,威势之盛,恍如日月。
这僧人身形未动,伸出一掌,释光弥散,稳稳驾住,无数张金色兽口显化,将那血气啃噬殆尽。
“风延,你不过仰仗血脉才走到此处,却想对我发号施令?”
恶土此时抬首,黄瞳明如灯火,他只冷冷道:
“我若为仙,金位在望,我若修释,觉圆无碍,你也配同我一阶。”
大殿四角的阴影中有妖魔显化,狰狞邪异,咆哮不止:
“也配,也配——”
这僧人缓缓起身,如万千妖魔凝聚在身,僧袍之下的血肉鼓荡不止,恶气凝聚,让整片大殿发出不看重负的破碎声。
风延仍旧负手站定,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颇有几分无赖气息,似乎显露出本性。
“说那么多,还不是只能求尊者一位。”
恶风呼啸,如刀似剑,他身上的血炁法光越发神异,有百邪不侵,阴阳成炉的异象,让无数妖魔皆都避开。
“手底下见真章,拳怕少壮,这道理你懂不懂?”
“蠢物。”
恶土轻叹一气,似有几分无奈,收敛异象,重归座中。
天狼殿外,此时却传来一阵悠然笑声,铁灰气机弥散,为寒铁,为大漠,为灵山,为草原,一身铁灰袍服的女子缓步行来。
“两位大人,不如等会再吵?离军都快打到阴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