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北地乱战(万字大章)
“杀!!”
“嘭嘭嘭——”
七月二十五日,面对李克用主力骑兵撤回代北的局面,成德镇节度使王景崇毫不犹豫选择了出兵义武。
他先是率军一万驰援定州,康君立见状,立马撤军到滱水以北。
义武军节度使侯固见状,当即表示愿意臣服王景崇,而王景崇后续增调五千兵马后,与侯固合兵二万,渡过滱水,兵锋直至易州。
康君立见状,只能退回易县,依托易县四周几座城池来驻守。
面对康君立的不断后撤,王景崇与侯固穷追猛打,大军包围易县足有六日时间,但始终无法轻松攻破易县。
“狗鼠的家伙,不过两万兵马就敢强攻某刚刚打下的易州!”
涞水上游的某处河谷内,此时八千骑兵齐聚此处,不过其中大半都是轻骑,只有军中一千鸦儿军和两千多沙陀骑兵能够披扎甲。
李克用坐在牙帐内,耳边听着易县派出求援快马带来的消息,胸中怒火翻涌。
帐内站着不少骑将,其中大部分都较为年长,只有一人看似与李克用年纪相仿。
正因如此,在众人沉默的同时,盖寓主动对李克用说道:
“郎君,王景崇和侯固虽只有兵马二万,但王景崇却随时能从成德抽调兵马北上,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自然!”李克用自然清楚这一战不能拖太长,必须摧枯拉朽的重创王景崇与侯固。
想到这里,他抬头扫视众将,目光着重放在了年轻小将与皮肤黢黑,宛若铁塔般的三旬将领身上。
年轻小将唤作周德威,比李克用还小一岁,担任鸦儿军列校,在南下与黄巢、秦宗权作战时格外勇猛,被李克用破格提拔。
三旬将领唤薛志勤,早年跟随李国昌,因为肤色黢黑,身材高大,故此被人称作铁山。
“阳五,你率两千轻骑绕后,袭扰此二贼粮道。”
“末将领命!”
面对李克用下达的军令,周德威果断作揖应下,李克用见状颔首,随后看向薛志勤。
“铁山,你率大军卯时出发易县,午时必须抵达易县,与王景崇他们对峙。”
“末将领命!”薛志勤沉着应下。
见状,李克用便站起身道:“某率鸦儿军寅时绕行,待汝等大军抵达,便将此二贼讨平!”
众将听令,当即作揖高呼,而帐内代北兵马也开始了休息。
三个时辰后,李克用率一千鸦儿军沿着西侧的太行山,准备从西边绕道前往易县南部。
一个时辰后,周德威与薛志勤分别拔营南下,而此时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当天色彻底变亮,易县城外的王景崇也掀开了帐帘,走出了牙帐。
此刻的营盘内,成德军的兵卒已经在民夫的伺候下,吃起了早饭。
不过二十四岁的王景崇看着大军已经开始用饭,满意颔首,目光眺望远方易县。
“趁此机会,将义武镇收归所有,镇中那些老家伙便没有借口遏制某了!”
王景崇话里话外流露出轻松的语气,左右两名幕僚也颔首表示认可。
王氏节制成德近百年,可谓根深蒂固。
哪怕期间发生了田弘正作乱的事情,但也很快被王氏族人镇压下去。
王景崇二十岁接任成德节度使,本想有番作为,但处处受到限制。
如今他接掌成德已经四年,期间黄巢作乱他请兵南下,但李漼拒绝了他的请求,让他失去了领兵证明自己的机会。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随着李漼驾崩,大唐内乱,刘继隆入洛等种种事情发生,哪怕是成德镇内的那些老顽固也知道大乱将至。
王景崇正是借助这群老家伙心态变化,与李克用未竟全功的机会,果断出兵义武,不仅得到了定州,连易州都似乎即将为他所得。
想到这里,王景崇只觉得神清气爽,刚刚准备下令三军吃完饭后继续强攻易县,结果却见快马急匆匆从南边的营门冲来。
“节帅,南边发现代北的骑兵,他们袭扰了遂城的运粮队!”
塘骑列校的话,让王景崇顿时便警惕了起来:“我军的塘兵,可有发现其它方向有什么不对?”
“并未。”左右幕僚摇摇头,王景崇闻言稍稍心安,但还是警惕道:
“将军中八百骑兵作塘骑放出去,着重搜索北边和西面。”
“是!”左右幕僚应下,随后便见营盘内冲出八百骑兵,化作塘骑小队,分别探索四方而去。
时间在推移,王景崇也在半个时辰后,传令三军着甲,准备攻打易县。
只是大军耗费半个时辰出营后,不等后续两万民夫跟上,便见塘骑从东北方向疾驰而来。
“节帅,东北二十里外发现代北的骑兵,数量不少于五千!”
“五千骑兵?”王景崇闻言先是警惕,接着又是羡慕。
昔年成德军强盛时,拥有不少军马,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都格外强横。
只可惜四镇之乱后,成德军骑兵遭受重创,如今虽然休养了近百年时间,镇中骑兵也不过五千之数。
此次他能带八百骑兵出镇,已经算是下了血本了。
“传令三军,向东北方向列阵,召回塘骑,披甲列阵。”
“末将领命!”
王景崇不紧不慢的下令,而这时作为他臣属的侯固也赶了上来。
侯固才干平庸,对部下多放纵,并没有什么值得义武军信服的优点。
正因如此,面对李克用的东进,他可以说是破绽百出,十分狼狈。
如今虽然依附了王景崇,但李克用此前强攻猛打的兵势,还是让他产生了不安。
“两万兵马,能挡住五千骑兵吗?”
“狗鼠的家伙,你说什么?!”
侯固的话刚刚说出,便有成德的牙将对他叱责起来。
侯固闻言气血上头,刚想要骂回去,却想到自己已经是对方臣属,不得不低声下气道:“某也是担心这李克用有诡计……”
王景崇闻言,眉头稍稍舒展,接着道:“五千骑兵固然很多,但我军二万,又有八百骑兵掠阵。”
“他若敢来攻,定叫他讨不得好!”
王景崇的话,算是稍微安抚了侯固那颗焦虑的心。
事后又见成德镇兵开始结阵,并在不到两刻钟内结大阵对敌,侯固的心这才平静了下来。
时间在推移,半个时辰后,成德镇的骑兵聚集一处,由王景崇亲自统领,而东北方向也开始出现了扬尘。
由于大旱,整个北方无比燥热,许多步卒虽然才刚刚着甲不到一个时辰,却已经冒出了不少汗水。
“嗡隆隆……”
五千代北骑兵在薛志勤指挥下,从东北方向聚集而来,城内的康君立见状,立马开始率军在城头擂鼓助威。
王景崇虽然年轻,但却并不浮躁,而是沉着打量双方态势。
当他看到代北五千骑兵中,只有不到两千披甲精骑后,他对自己赢得此战的信心增添不少。
“各军交替,保持体力!”
王景崇挥舞令旗,开始准许阵脚兵外所有兵卒席地而坐,原地恢复体力。
每军休息一刻钟,随后与阵脚兵交替,以此保持己方体力。
这么做并无任何问题,所以薛志勤也没敢第一时间上前与成德军交战,而是对易县城内的康君立传递军令。
得到军令,康君立开始在城外骑兵的掩护下,亲率易县城内五千步卒出城。
这一举动吸引了王景崇的注意,不过当他看到出城的兵马中,仅有不足半数步卒着甲后,他便重新安下心来。
时间在不断推移,康君立成功率军五千出城,充当了破阵的阵脚兵,而薛志勤则是将三千轻骑放在大军两侧,自己率两千披甲的沙陀骑兵作为后军压阵。
两万对一万,但代北兵马披甲率不足五分,而成德则是披甲达到了八分。
两军对峙,不管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似乎代北都不占优。
饶是如此,薛志勤并未撤军,而是等待时间。
眼见时间即将来到午时,薛志勤开始挥舞令旗。
“进!!”
“呜吼!呜吼!呜吼!”
康君立得到军令,立马率领五千带兵番汉步卒开始压上,而王景崇并不慌乱,只是传令三军戒备。
时间在推移,不过一刻钟时间,五千代北步卒便压到了百步之外。
两军阵中弩手开始扣动扳机,无数弩矢划过长空,射向了对方军阵。
箭矢打在甲胄上的声音不断作响,期间也掺杂着中箭的闷哼声和惨叫声。
两军靠近五十步距离,弓手张弓搭箭,箭矢如骤雨落下。
还未短兵交击,两军便死伤了不少人,而随着他们距离不断靠近,作为阵脚兵的两千多代北步卒便与成德军展开了碰撞。
“杀!!”
“呜吼!呜吼!!”
喊杀声与战吼声不断作响,两军阵脚兵手中的长枪开始碰撞,长枪撞击在甲胄上的撞击声,就像无数铁匠在疯狂锤打砧板。
有人被长枪戳中后,呕吐出鲜血和刚刚吃下不久的食物,也有人被直接戳晕,倒在了战场上。
一时间,空气中飘着血液的锈味与呕吐物的腥气,十分难闻。
若只是阵脚交锋,这还没有什么,但随着双方作为跳荡的兵卒开始张弓搭箭,无数箭矢在阵脚兵上空碰撞,最后化作箭雨落下。
箭矢破空的尖啸与弓弦震颤声混响,对于那些没有甲胄的兵卒来说,这些箭雨足以毙命。
“稳住阵脚!”
代北步卒的数量始终还是太少了,王景崇只令前军出阵,便已经将康君立率领的五千步卒三面包围。
代北阵脚兵持枪架成的钢铁堤坝,此刻正在成德军的钢铁洪流面前止不住的后缩军阵。
“还不动吗……”
王景崇目光看向薛志勤率领的五千骑兵,心中隐隐期待。
如果能缴获足够多的军马,那他在成德镇的地位,或许还将提高。
“呜呜呜——”
“来了!”
当薛志勤终于下令吹响号角,王景崇眼底也闪过了几分期待和激动。
他看向身旁幕僚颔首,随后便见幕僚举起令旗麾下。
霎时间,后方作为中军和后军的一万步卒开始压上,而王景崇身旁的八百披甲骑兵也做足了准备。
“杀!!”
“呜吼!呜吼!”
“唏律律……”
一万由成德、义武组成的联军压上,喊杀声和战吼声引得成德军骑兵胯下马匹不安唏律。
薛志勤见状,当即率领五千骑兵压上,准备用轻骑来消耗成德军步卒体力,再用披甲骑兵来破阵。
王景崇眼见轻骑压上,他不为所动,而是挥舞令旗,让阵中跳荡手以弓弩步射来反击轻骑。
骑射和步射,单论难度,肯定是前者最难,而后者相较来说上手容易。
若是单对单,那骑射之人可以不断来回变化行径来消耗步射之人的体力。
但若是结阵对敌,那步射密集的箭雨便会压制任何一支想要进行骑射的轻骑。
没有甲胄的代北轻骑,在几个呼吸间便遭受了三千多步射手的弓弩压制,箭雨一轮轮落下,被射死的马匹、骑兵数不胜数。
薛志勤见状,抬头看了眼天色,又低头看了看即将来到午时的小型日晷,随即放下日晷,举起手中令旗。
“进!”
“呜呜呜——”
薛志勤动了,王景崇见状也立马挥下令旗,八百精骑跟随他开始移动。
眼见薛志勤率领精骑准备发起冲锋,王景崇也催促着己方精骑开始发起冲锋。
双方的碰撞,必须在距离成德军步卒较近的地方。
这样一旦双方碰撞,成德军的步卒就会迅速涌上来,将薛志勤率领的两千沙陀精骑包围歼灭。
只要限制了精骑的移动,精骑就只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杀!!”
王景崇振臂高呼,霎时间两军都发起了冲锋。
薛志勤仿佛不明白王景崇的心思,竟然真的按照王景崇所想的与他在成德军步卒不远处发生了碰撞。
“嘭!!”
“嘶鸣——”
“额啊……”
霎时间,人仰马翻者数不胜数,落马者被践踏而死,马匹不断嘶鸣。
两军除了外围的骑兵成功交错,中间的骑兵几乎都被限制住了马力。
“杀!!”
指挥步卒的侯固见状,当即便带着中军、后军一万步卒脱离了对代北步卒的围剿,朝着薛志勤这边包围而来。
马蹄声和喊杀声,使得任何号角声和哨声都变得那么细微。
只是当无数哨声响起的时候,王景崇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发生了何事?!”
四周都在喊杀,王景崇根本无法判断是哪个方向在吹哨,也看不到四周的环境。
在他慌张时,早已在战场西南方向等待许久的李克用,此刻终于发起了进攻。
“嗡隆隆……”
霎时间,一千鸦儿军冲锋的态势,令正在包围代北步卒的成德、义武两镇兵马手足无措。
“结阵,捉马人准备捉马!!”
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相貌普通,气质威严的青年手执步槊,指挥麾下兵马开始了列阵御敌。
有这名青年列校打样,各支兵马分别有样学样,面朝西南方向列起了阵脚。
“杀!!”
李克用眼见成德军上千人列阵,他并未慌乱,而是催促冲锋。
在两军即将碰撞前,鸦儿军内的骑兵纷纷张弓搭箭,而成德、义武军也纷纷以弓弩反击。
只是鸦儿军仿佛不畏死亡般,任由箭矢落下,直到冲刺到成德、义武两军兵卒阵前十五步左右,这才张弓射出箭矢。
“额啊!!”
霎时间,无数阵脚兵面部中箭倒下,而这便是李克用从刘继隆身上学到的面突骑射。
“嘭!!”
“额啊……”
一千鸦儿军在李克用率领下,成功击破这不足一千人的军阵,宛若箭簇般,瞬息间冲撞进入包围代北步卒的军阵中。
成德前军被鸦儿军冲撞的一分为二,康君立眼见局势利于己方,顿时转变阵型,由直阵变为曲阵,开始反击。
“杀!!”
“节帅!代北的精骑从我军背后突击而来,前军已经被击破,难以恢复阵脚!”
“你说什么?!”
王景崇没想到,李克用竟然作了多手准备。
他目光看向被围攻的薛志勤,正准备下令将薛志勤所部全歼,随后调转兵锋进攻李克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