蝮蛇全身的肌肉在死亡的威胁下瞬间绷紧到了极致,他强行压制住身体本能的反击冲动和后退的欲望。
任何一丝多余的动作,都可能成为对方下杀手的理由。
他如同被冻结的雕塑,维持着向前迈步的姿势,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后响起:“深夜送餐?真是忠心耿耿啊。不过,蝮蛇先生,我家大人晚上可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你这盘点心,怕是送错地方了。”
“欢迎光临血爪堡。”
林逸轻轻拍了拍手掌,清脆的掌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随着掌声落下,书房内侧一扇伪装成书架的门无声滑开。
鲁思·杰克率先走了出来,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皮甲,他身后,斯普林霍尔·安妮脸上慵懒从容的神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胜利快意的复杂表情。
“从你离开营房,换上那身从洗衣房‘借’来的衣服开始,你就一直在我的视线里。”
蝮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潜行,原来从第一步起就落入了对方的监视网。
对方不仅洞悉了他的计划,甚至掌握了他的行动路线和时间点。
安妮没有看雷纳德,也没有看林逸,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蝮蛇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实验品。
她伸出戴着薄皮手套的手,掌心托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水晶瓶。
瓶中是约莫一口量的液体,呈现出一种诡异而鲜艳的橘红色,在书房壁炉火光的映照下,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碰撞。
她走到林逸面前,将水晶瓶递了过去,声音如同冰棱相击:“大人,按照您的要求调制好了。”
林逸接过水晶瓶,他踱步到被雷纳德死死制住的蝮蛇面前,将瓶子递到对方无法闪避的视线焦点处。
“蝮蛇,你是个聪明人,奥古斯特派你来,想必也支付了不菲的酬金。但再多的金币,买不回一条命。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
他微微晃了晃水晶瓶,里面的橘红液体泛起细密的涟漪:“喝下它,你能活。拒绝,雷纳德的剑会在你喉咙上开个口子,然后你的尸体会被丢进裂石谷喂狼獾。选吧。”
蝮蛇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盯着那瓶橘红色的药剂,大脑飞速运转。
他不是死士,为奥古斯特效力纯粹是因为对方开价最高。
刺客的忠诚向来明码标价,而生命的价码,远高于任何雇主。
“这…这是什么?”蝮蛇的声音因为恐惧和剑刃的压迫而变形。
“‘三环锁喉’,斯普林霍尔小姐的得意之作。它不是一种毒,而是三种。三者以极其精密的炼金序列混合,互相牵制,达成一种脆弱的平衡。在你体内,它们会像三条互相撕咬的毒蛇,彼此压制,确保毒性不会立刻爆发,让你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他顿了顿,欣赏着蝮蛇眼中越来越深的绝望:“但这份平衡极其脆弱。一旦你试图自行解毒,或者找其他炼金师帮忙——无论是成功解除了其中任何一种毒素,哪怕只是削弱了其中一种的力量——剩下的两种毒药失去了制衡,就会同时在你体内彻底爆发。”
“‘蚀骨藤’会让你全身骨骼在剧痛中寸寸溶解;‘烬火蝎’会点燃你的血液,从内脏开始灼烧;‘幽影水母’则会在你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让你的大脑一寸寸坏死。整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嗯,安妮?”
“十二到十五个心跳。足够体验所有的痛苦,但不足以让你失去意识。”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蝮蛇粗重压抑的喘息。
作为奥古斯特的工具,蝮蛇太了解炼金术的可怕了。
他略懂一些炼金原理,深知这种“组合毒药”的恐怖之处。
这根本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毒”,它利用毒药本身的特性互相克制,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死局。
除了亲手调制它的安妮,这世上恐怕无人能解。
奥古斯特?那个老毒蛇或许学识渊博,但破解这种需要精确知道三种毒素比例、序列和牵制节点的组合剧毒?可能性微乎其微。
强行尝试,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侥幸和算计。
什么任务,什么酬金,什么奥古斯特的威严,在无法解除的死亡威胁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蝮蛇眼中最后一丝凶戾和不甘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恐惧和求生的渴望。
“大人!饶命!”蝮蛇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要瘫软下去,若非雷纳德的剑撑着,他早已跪倒。
他努力仰起头,露出最卑微的表情,“我喝!我什么都听您的!求您给我一条活路!奥古斯特他算什么东西!从今往后,我只效忠大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认怂的速度快得惊人,作为一名顶尖刺客,蝮蛇深谙审时度势之道,也深知林逸既然没有当场格杀,还拿出这种控制手段,必然对他有所图谋。
只要能活命,当狗又何妨?
林逸看着涕泪横流的蝮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没有丝毫犹豫,蝮蛇拔掉瓶口的软木塞,仰头将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股奇异的甜腻和灼烧感,随即化作一股冰冷的寒流,迅速扩散向四肢百骸。
雷纳德手腕一翻,短剑收回腰间的皮鞘。
蝮蛇失去了支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甚至触碰到冰冷的地板。
“很好。”林逸的声音恢复了一丝温度,“识时务者为俊杰。雷纳德,去请我们的贵客过来吧。”
“是,大人!”雷纳德咧嘴一笑,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蝮蛇,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书房。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书房内的气氛依旧凝重。
蝮蛇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安妮则走到一旁的书架边,看似随意地翻阅着一本厚重的炼金典籍,实则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蝮蛇。
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二皇子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蝮蛇时,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丝淡淡的厌恶,仿佛看到了一只闯入厅堂的肮脏老鼠。
“二皇子殿下。深夜打扰,实非得已。不过,我想殿下会对此行感到值得。”林逸直起身,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走向书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比安妮之前那个更小一些的水晶瓶。
瓶中是大约几毫升的液体,呈现出一种纯净剔透的淡蓝色,内部似乎有细碎的冰晶在缓缓沉降,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凉气息。
林逸将这个水晶瓶递给亚历克斯:“‘霜心兰萃取精华’与‘永冻苔原地衣活性因子’的稳定融合制剂。每日一滴,溶于温水中服用即可。”
亚历克斯的目光瞬间被淡蓝色的药剂吸引,微弱的清凉气息吸入肺腑,竟让他皮肤下那无处不在的灼痛和瘙痒感似乎都减轻了一丝。
他很快克制住了情绪,抬起头,看向林逸。
“代价是什么?金币?北境的特许贸易权?还是血爪堡周边某些争议领地的明确归属?”
林逸笑了,他指了指依旧跪在地上,因为二皇子的出现而将头埋得更低的蝮蛇。
“金币和领地,血爪堡暂时还够用。我要的是他背后那位‘雇主’的一个结局。”
亚历克斯顺着林逸的手指看向蝮蛇,眉头微蹙,显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奥古斯特院长?他的爪子伸得确实太长了些。你要我处理掉他?”
他掂量着手中的小水晶瓶,似乎在权衡这份药剂的价值是否足够买一位帝国炼金学院院长的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