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海陵市海陵宾馆。
本届春之兰杯的另一场半决赛,终于尘埃落定。
历经近六个小时的漫长鏖战,当最后一个单官被执白的柳世贤抢到,对弈双方终于收好了所有的官子。
一旁的记录员报出了精确的结果——雷歧执黑胜四分之三子,一目半的差距。
继上届春之兰杯半决赛淘汰对方后,华夏棋圣再度战胜曾经的苦主,为华夏提前锁定了本届春之兰杯的冠军!
“……啊,我输了!”
在获知早已了然于胸的结果后,柳世贤九段非常释然地确认了最终的比赛结果。
他抬起头,望向棋盘对面坐着的年轻对手,唇边很自然地放松下来,牵起一个微笑说道:
“恭喜,雷歧九段。精采的一局棋。”
此时的华夏棋圣身体坐得笔直,眼神中那持续了半日的专注终于缓缓敛去。
他按着围棋界的礼仪,同样微微颔首,简洁却真诚地应道:
“谢谢指教!
“和柳九段你的对局一直都很艰难呐!”
随着从“心流”状态中逐渐退去,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和满足感缓缓涌上雷歧心头。
尽管现在对于战胜南韩最强棋士他已有充足的自信,但当他将中盘时确立的优势稳定地保持到最后时,他的内心还是由衷地发出喜悦的感慨。
这盘棋不仅为他锁定了宝贵的决赛席位,连续两次在世赛里将对手淘汰出局,也象征着他在与这位强大南韩对手持续数年的交锋史中,终于完全逆转了形势。
对方曾经引以为傲、几乎笼罩了世界棋坛一个阶段的全盛时期,在华夏新一代天才的不断冲击下,确然已彻底落幕。
就是这新一代的天才,并不止一位罢了……
不过对于这种“既生瑜何生亮”的事情,小雷九段却并不在意。
能和自己的那位同龄劲敌再次于世赛决赛赛场上交锋,这本身就再浪漫不过。
一念及此,雷歧绷紧的嘴角也禁不住柔和地上扬。
他习惯性地舒了口气,语气也轻松起来:
“那……我们现在开始复盘?”
“嗯,”
然而,尽管先随口答应了下来,柳少爷却并没有如同往常对局结束复盘时那样摆出探讨的姿态,也没有看向棋盘。
而是微微歪了歪头,以一种颇为玩味的、甚至带着点“老朋友”才有的狡黠笑容,猝不及防地抛出了一个让雷歧心脏差点直接罢工的问题:
“看你俩昨天谈话的样子……你还没表白过?”
雷歧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一股被看透心思的无措感猛地冲上头顶,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些微热度。
他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想要否认这过于突然和私密的话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口:
“不是!我没……”
可当他对上柳世贤那双笑意盈盈、洞悉一切的眼睛时,所有准备好的托词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带着无奈与认栽的长叹,声音也低落了下去:
“嗯。”
这简单的一个字,承认得彻底而清晰。
柳世贤笑意更深,他轻轻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继续揶揄道:
“你年龄和国籍可比我有很大优势啊!怎么那么怂?”
这话像是在调侃雷歧得天独厚的条件却不知利用,又像是在感慨自己作为非华夏人而又早生五年的某种无形壁垒。
雷歧心头的一丝窘迫迅速被对方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点燃,化作一点小小的不满。
他眉头微皱,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高兴,带着点翻旧账的意思反驳道:
“喂喂!当初你告诉我的那个所谓‘个人隐私’,不就是为了捉弄我吗?
“至于还装到现在?!”
然而,面对雷歧小小的抗议与质问,柳世贤并未像往常那样顺着话题调侃回去,或者解释那曾经的“玩笑”。
他那带着笑意的嘴角依然微扬,却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平和、专注、仿佛能穿透所有表象的目光,静静凝视着雷歧。
那目光不再有丝毫戏谑,反而蕴含着一种深长的意味和笃定,仿佛在传递一个无需多言却又无比清晰的答案。
空旷的复盘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送风的低鸣。
柳世贤的沉默凝视像带着某种重量,沉甸甸地落在年轻的华夏棋圣身上。
几秒钟后,雷歧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这无声的压力点透了那层窗户纸。
他眼中的不满和困惑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取代,瞳孔微微收缩,几乎是脱口而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