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个“鬼”一天不揪出来，我就一天不得安宁。

不过我倒也不急在一时，因为还不到时机。

所以我只能等。

于魏函的出现我只能等，于这场戏，我也只能等，耗了半辈子，漫漫宫廷，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

“主子主子……”一早，蓉儿匆匆跑来。

我整理着院中的草，我置信这里不久以后会开出绚烂的一片天地。

“主子，奴婢都去打听清楚了，这荒废的宫殿曾经住着一位许贵人，本是唱得一出好戏，得先王宠爱，后来被先皇后设计陷害才投了井，死的时候正是穿着一身红衣，往后每每来打扫的丫头都能听见宫殿里头传出来歌声，甚至还有人见过她的身影在宫里出现，别人都说那是她怨气重日日徘徊在宫殿里不肯离去，这日子一长也就没人敢来这里了，渐渐就荒废成了冷宫，看来这宫苑里头是真的住了不干净的东西。”蓉儿眼中似乎还残留着昨日的恐惧。

“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我继续摆弄着草，也不去看她。

“都是奴婢私下找丫头们打听的，虽然主子现在不受宠，丫头们也不待见我们，可是这消息可是我了银子买来的，应该假不了。”

“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罢了，作不得真。”我直起身子，抬手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肩膀。

“可是主子，上回我们不也看见了那红衣身影么，还有那房间里诡异的血手印，我看我们不如请求皇上换一处宫苑吧，奴婢总觉得这里，不太安全。”蓉儿不无担心地看了眼四周。

“你觉得皇上会同意吗？如今我不受宠别说皇上不待见，就连宫里扫地的丫头都不愿多看我们一眼，而且出了这个宫门，也不见得有人愿意让我踏进皇上的宫殿，既然明知都是无用功何必自寻苦恼。何况我本就没打算要搬出去，既来之则安之，且管它这宫中住了什么牛鬼蛇神我照样住下去，不仅要住，还要住得好好的，我倒要看看，是我这人住的久还是这鬼住得久。”

“那……需不需要奴婢去备一些纸钱？”蓉儿小心道。

“不急，若是这‘鬼’存心与我过不去，那她也受不起我这纸钱，我倒是想见见这‘鬼’究竟长着怎样一番容貌。”

我捏着手中的水仙，微微握紧。

已临近深秋，夜里都带了微寒的湿气，可我如今还是单薄的一身衣着，住在这偏远的宫苑，我们就像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尘埃，唯一暖身的也就只有这件从南冥带来的裘衣。

轻唱，像暗夜里的焚香一样诡异而又飘渺地传来，又像是生长在暗井中的曼陀罗，肆意又疯狂地滋长，一旦蔓延至心底，便像慢性毒药，让人充满恐惧，欲罢不能。

天上的黑云沉积，本是十五的夜，却不见十五的月。暗夜里，唯有一盏灯笼为我引路，却在风中轻轻摇摆，昏黄的烛火将熄未熄。

后院中，高台处，一袭红衣，曼舞轻歌，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暗香浮动。

在这荒凉的夜，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听着声声吟唱不自觉地让人背脊生寒，头皮一阵发麻，身后的蓉儿更是手脚冰冷，全身僵硬。

天边一片暗云划过，有清冷的月光洒下，披在那一身红衣散发的女子身上，那一双裸露的赤足，似乎点在月光之上，盈盈而舞。

浸在月光中的身影，披着及地的长发起舞，宛如世外之人，让人看得惊心而又不真切。

我不自觉地走近，却惊觉那一抹身影竟形如虚幻。

天上的流云速速而过，宛如时光倒退，身边的一切都竟形如虚幻，唯有那一抹身影竟开始渐渐清晰起来，时间似乎倒退回了这个女子生前的情景。我似乎看见这个女子，为了心爱的人极尽绽放自己的一生，却终究还是人情寡薄，多情自被无情伤，从开始的懵懂爱恋到最后的爱字成殇，这一舞，我似乎看到了她与他之间横绝了四海不可渡，历经千山万水不可及，爱一场，恨一场，到最后，终是空欢喜一场。

我伫足良久，这一切，我忽然就看得不真切。

良久良久，乌云笼罩，月光散去，那清唱声忽然戛然而止，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暗夜里的平静。